第2节 序

这一个黎明,我被雷声惊醒。我睁开眼,发现道道闪电在暴雨夜穿过,留下一道道划痕。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惊恐地用被子把头蒙上,直到听到我妈妈的脚步声从客厅里传来。我把她喊进来,我说:“妈妈,我怕。”妈妈笑着说:“没什么可怕的,这是上苍在带着作工们造物。”说罢,她给我穿好衣裳,跟我一起到森林里去。我跟她沿着一条小路,走过一条大河,在森林里,我看到了长出新叶的小草和长出新枝的树,成群的森林羊,还有奔跑的兔子。我说,妈妈,这都是上苍的造物吗?妈妈说,对呀,包括我们,都是。上苍作化了森林、河流、山川、平原、海洋。我说,可是上苍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疑难,它从不给我们造路,也没有给我们造桥。在我们面前留下了很多障碍,使我们平静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磨难。妈妈说,不会,上苍不能按着每个人的意愿来造路,那样会路多成灾。因为有很多人要走个人的捷径,还有一些图谋不轨的人。

我一直想看一看,上苍怎样指挥着它浩浩荡荡的作工,举着巨型的铁锨、镐头等造物的情景。我坐在草地上,眼睛紧盯着一裸草,我要知道它怎样长出下一片叶子。可是我在打盹时,上苍就动了手脚。我跟妈妈走在森林里,我们不只是听到了鸟啼和蝉声,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妈妈说:“嘘一别吱声。这便是上苍造物的声音。”上苍总是这样,它把造物的结果呈现给我们,而不显露其过程,我从没有察觉过。早晨醒来,我惊喜地看到世界变了。上苍之手已经把所有的叶子,所有的脑瓜儿,所有的脊背抚摸了个遍。草又多了个叶片,树在长高。就像我们一样,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熟和衰老。

我妈妈是个护林员,妈妈从没有说过让我当一个护林员,我觉得她早有暗示,她一直在跟我父亲争吵,我父亲想让我成为一个政客。其实我一直在森林里长大。我妈妈偶尔看到一裸榆树有一个多余的枝,就用铁锨把它铲下,我仿佛看到榆树抱紧自己的头说:瞧瞧,末日来了。我们走在森林里,我发现了开紫花的茸剌草,妈妈说它是叛逆。可是它背叛,是荨麻,还是马耳兰,还是蒲公英,还是羊角草?我跟我妈妈在林间走着,突然下了几大滴雨,我抱着头,我妈妈说:不用怕,这是上苍在流口水。我们一般都是悄悄地走进森林,我妈妈说:要快些走,时间在看着我们,盯得很死。

我看到那些大树下的树和草长得很矮小。我说:“妈妈,这些树怎么一直这么弱小?”我妈妈说:“有些大树欺负它们,不让它们长大。”就在此时,我的手被酸枣刺刺破,滴着血。妈妈拍着我的头,好像嘴里嘟念着什么,再吹一大口气。我就不疼了。我说:“妈妈,你说了什么?”她说:“到时候我会对你说的。”妈妈的咒语非常灵验,不管我患病,还是有了伤痛,妈妈都是用她的咒语来医治。

我妈妈给我讲了很多,有女娲、禹等,我妈妈说他们都是上苍培育的奇才。我妈妈所讲的一直是这些,可是她再也讲不下去了,她累病了,住进了医院。我抓着妈妈的手说:“妈妈,你怎么不用咒语?”妈妈笑了,她说:“咒语不是万能的。”就是说,我妈妈的咒语只是为了我。妈妈死了,可是她的尸首不翼而飞,我找不到她。有一天,护林人在森林的草地上发现了妈妈的尸首。当我走近,当我摸到她,她便与泥土融为一体。

对了,还有这样的情景:我妈妈领着我去关门,她说,“你知道吗,门外有个精灵推门。”我妈妈关上了门,那扇门就被推开。我妈妈再关上,再次被推开。就这样到了第四次,我抱住了妈妈的大腿,惊叫着哭了起来。过后我妈妈告诉我,那是走扇的门。可是我不敢动那扇门,还有其他的门,所有的门外都有一个精灵,会一次次把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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