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友谊的背叛者

“呜呜……”的哭声从躺在木子怀中的雅妍口中传出,先是低低的,然后是大的哭声。不记得有多少次了,每次雅妍都带着一身的伤来找木子。刚开始的时候木子只会和雅妍两个人抱在一起痛苦,长大一些后,木子就学会了把雅妍搂在怀里,让她在自己的怀中尽情地哭,任凭泪水沾湿自己的衣服,然后点点滴滴地流进心里,化作温柔的安抚,轻轻地抚弄着雅妍那一头令人怜爱的黑发。此时的天已经悄悄地暗了起来。

雅妍习惯性地哭了一会儿,赶紧擦干了眼泪,匆匆地回家了。打她上二年级过继给这个蛮横的婶婶,稚嫩的双手长成了茧,两个哥哥经常在其中挑拨离间,没让她少挨婶婶的板子。她的苦楚遇上了转学来的木子,只能说是刚好遇上了。

木子转学来的第一天,班里的孩子们都对这个乡下来的不起眼的瘦弱的女孩子不屑一顾,甚至是冷漠的。只有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对她微笑,那一双清澈的充满善意的眼神主动迎向了她,给了她很大的勇气,就是这样,木子走向了雅妍,在以后的生活里,她们成了彼此的相依。

每天早上,木子都经过雅妍的家门口,等着她做好全家人的饭,吃完早餐,然后一起上学去。木子常常隔着门听见雅妍婶婶大声训斥的声音。

然而,当听见那扇紧闭的雕花铁门“吱呀”地一声响,眼里的雅妍仍旧是向她微笑,这是她们一直习惯的早晨问候。木子,依旧是很感动地上前拉起雅妍的手,走在晨光里,留下了两个亲密的身影。她们就是这样悄悄地成长着。时光很快来到她们的花季年龄。一个落叶纷纷的秋天,雅妍遭遇了她成长的尴尬。那天下午,同学们都纷纷地走出了教室,最后只剩下了她们。而木子见雅妍仍旧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映照在雅妍难为情的脸上。木子若有所悟,甚是怜惜地伸过手去,握住她的缺失母爱的女朋友因害怕而不知所措的双手。在这个天气转凉的季节里,木子脱下她的外套,扶持着雅妍,慢慢地走回了家。

雅妍,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秋天,黄叶漫天的季节里,木子因严重感冒患上了鼻炎,落下久不根治的病根。雅妍曾在心中暗暗地跟自己说,要一直对木子好,一辈子对她好!

那个花季,就在持续升温的情感中,她们顺利地跨过了初中的门槛,迎来了她们的雨季。

记得那天,两个青春女孩带着行李一起离开那个县城,搭了长途客车,到市中心的重点高中去。在校门口迎接她们的是一个很阳光的师兄,在她们还没回过晕车的神来,师兄已经很主动地接过她们手中的行李,很是热情地领着她们去了自己的寝室。后来,还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有他的姓名和班级。叮嘱她们,如果有需要,就去班里找他。她们只是相视一笑而过,打开她们的行李,开始了她们的高中生活。

在同学们的眼中,她们是自成一体,筑成了牢不可破的情感壁垒。谁能预料,就在那个夏天,突然下的一场雨,轻而易举地攻破了那个坚实的壁垒。

那天,乌云霎时间迅疾地向四周扩散,木子和雅妍刚要走出教学楼大门,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她们被困住了,望着密布的雨帘,想着寝室阳台的那盆茉莉花,她们有点心急如焚。

这时,那个师兄撑着长柄伞,奇迹般地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越来越近。说是要搭她们。木子心里挂念着茉莉,拉着雅妍走向了师兄。一柄伞下,是三个人的世界,是青春岁月的朦胧碰撞。两个女孩子都因为跟异性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憋红了脸。大雨点,吧嗒吧嗒地打在伞面,似乎也滴进了她们的心里。那一个雨夜,她们各怀心事,一夜无语。

后来,师兄上门来找了木子一次。雅妍心里百感交集,一个人跑去旷野大哭了一场,狠狠地让自己伤心了一次,心里似乎做了个难言的决定。

雅妍第一次主动去见了师兄,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校园里,常常见着他们的身影,操场的绿荫,安静的图书馆,人群拥挤的饭堂……慢慢地疏离了昔日亲密的木子。夕阳里,常常见着木子望着那盆茉莉的孤单的眼神。

从小就缺失爱的雅妍,遇上师兄的热情,完全不同于木子,她一直贪恋着,不能自拔,不谈矜持,甚至不惜疏远木子,尽管心存内疚,却因为一个男孩,无理地埋怨木子不该让师兄迷恋。木子一直苦恼着,偶尔,刚好在寝室转角遇到,她看见了雅妍的眼里异常的抱怨。欲言而又止,只恨失去了解释的勇气,只能默默地看着打扮得很是漂亮的雅妍穿着雪纺纱离开,熟悉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一片空白。

日子,就在你躲我藏的煎熬中,无力地过去了。夏天的雨,也在玩着捉迷藏的游戏。这天,刚好又下了一场雨,不是瓢泼大雨,而在她们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大雨,大点大点地滴在心里,痛在心头。

木子,再也受不住委屈,一个人发了疯似的,冲进雨里。周围的人看来是异乎常人的冲动,然而,淋着的她,只有一颗心还有知觉,视线一片空白。她想大哭一场,却哭不出来,眼泪是属于雅妍的,她要做的,只是给雅妍安抚。所以,她一直忍住没哭。

在师兄那里,雅妍一直认为的温情只是一个短暂的梦,转瞬间便原形毕露,赤裸裸的虚情假意,只不过是青春期的把戏。她一直是个如此需要温暖的人,原以为遇上了一根温暖的火把,可以让她取暖。可她没想到,这一瞬的火光,让她成了个友情的背叛者。火光燃尽,她带回来的却是一颗灼伤的心,无力又苍白。她很想见木子,像以前一样投进木子的怀里,纵情地哭泣。可是,她在哪儿呢?

雅妍,像个迷路的女孩,无助地打着伞,慌乱地寻找。远望过去,雨中的身影,是那么熟悉。她心里在无声地哭泣:“你为何如此折磨自己,我知道是我错了。”往昔的种种一直不断地涌现,她们微笑说“早安”,那个尴尬的秋天,木子为了她,患了鼻炎……木子的好,一幕幕地在雨中回放,有种隔世的熟悉。她是发了疯地跑过去,为木子撑一把伞,这是她唯一可以为木子做的。

那个夏天,两个女孩,共撑着一把伞,走在青春的雨季里,一切回归了最初,相遇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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