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节 萧瑟的秋,孤寂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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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秋,孤寂的影
王褒生活在汉宣帝时期,擅长辞赋。明代杨慎不仅在他编辑的《全蜀艺文志》里选有王褒的作品,还专门作了《王子渊祠》诗,诗云:“伟晔灵芝发秀栩,子渊摛藻谈天朝。汉皇不赏贤臣颂,只教宫人咏洞萧。”除了《洞萧赋》外,王褒还有许多作品,如《九怀》等。
尽管王褒擅长辞赋,尽管汉宣帝喜欢辞赋,但王褒在汉廷并不得意。
从《汉书·王褒传》看,王褒未留下任何与当时国家大事直接相关的文字,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想有所作为。身为谏议大夫,理应拾遗补缺。但在汉宣帝的眼中看来,王褒和张子侨等人仍然是文学侍臣,只能作一些歌功颂德的助兴文章。真有事情需要拾遗补缺,汉宣帝未必肯听,王褒也未必有信心去作。
在这样的心情支配下,王褒写下了骚体赋《九怀》。
《九怀》在体制上模仿屈原的《九歌》,内容上模仿的却是《离骚》。全文共九篇,主人公是一位失意的知识分子。东汉学者王逸的《楚辞章句》说《九怀》是追伤屈原而作,观文中有“伊思兮往古,亦多兮遭殃。伍胥兮浮江,屈子兮沉湘”,可见王褒感怀的不仅仅是一个屈原,而是古往今来一大批忠而被谤的仁人志士。
王褒的感怀,与屈原又有很大的不同。文中的主人公感慨的是“极运兮不中,来将屈兮困穷”“林不容兮鸣蜩,余何留兮中州”“世溷兮冥昏,违君兮归真”“伤时俗兮溷乱,将奋翼而高飞”“悲九州兮靡君,抚轼叹兮作诗”,这样的命运不止是屈原所有,也是王褒自己的遭遇。不同的是屈原在求索无门的时候,可以发而为诗,可以愤而沉江;汉代的知识分子在政治与思想大一统的时代,则只能曲折含蓄地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己胸中的块垒。他们上天入地,几番挣扎,最终回到原处,把希望寄托于天命垂顾,皇帝圣明:“皇门开兮照下土,株秽除兮兰芷覩。四佞放兮后得禹,圣舜摄兮昭尧绪,孰能若兮愿为辅。”意思是说天门大开,阳光普照下土,为人间扫除污秽,让兰芷那样的鲜花香草能为人们所欣赏。这个时候,凶恶的“四佞”被放逐,夏禹那样的明君应时而生,他继承尧舜的仁德,君临天下,真有这样的君王,我愿诚心实意地做他的辅佐。一个是不肯同流合污,宁为玉碎;一个含垢忍辱,期待未来。态度既有如此的不同,所以《九怀》抒发的虽有对屈原的追思,更多的却是王褒一代人的情怀。
汉代的辞赋 模仿屈原的楚辞体作品蔚为风气,出现了一批骚体赋作品,如严忌的《哀时命》、东方朔的《七谏》、王褒《九怀》、刘向《九叹》等,以至在辞赋领域形成所谓的“七体”、“九体”。这一文学现象的产生,实与汉代文人的命运密切相关。
《九怀》在文学史上的最大特点是借景抒情,情景相融,这在此前的赋体文学中是不多见的。如其中《蓄英》一章:
秋风兮萧萧,舒芳兮振条。微霜兮眇眇,病妖兮鸣蜩。玄鸟兮辞归,飞翔兮灵丘。望溪兮埝郁,熊罴兮啕嗥。唐虞兮不存,何故兮久留。临渊兮汪洋,顾林兮何荒。修余兮社衣,骑霓兮南上。乘云兮回回,盛盎兮自强。将息兮兰皋,失志兮悠悠。蒶蕴兮黴黑,思君兮无聊。身去兮意存,怆恨兮怀愁!
秋林、秋枝、秋霜、秋蝉,秋鸟,无一不是秋的萧瑟气象。一个孤独的身影徘徊其间,进有深渊,无路可寻;退有熊罴,无地可容。此情此景,把汉代知识分子的尴尬处境和痛苦心情写得感人心脾。
《九怀》主人公正是王褒京城生涯的真实写照。神爵元年(前61),处境尴尬、心情痛苦的王褒命运似乎又有了转机,一贯视王褒等人如弄臣的汉宣帝突然想起他来,命人宣他急急入宫。就在这一年,有方士向汉宣帝称,蜀中蜻蛉县即青蛉县(今云南西北大姚县东北),发现有黄金形状如马,有璧玉形状如鸡;金马璧鸡,光彩照人,当地人民,多有所见,应马上派人前去祭祀。汉宣帝听了这样的鬼话心中大喜,认为如此祥瑞之事,只有天子圣明,国家太平才会出现。他立即下诏,命王褒代表他前去隆重祭祀。
尽管有山川阻隔,路途遥遥,王褒还是不得不启程前往。这时的他年纪已经不小,身体也很衰弱,他仍然强打精神,在路上写下了《璧鸡颂》,以备祭祀典礼上使用。按照惯例或推理,王褒似乎还应该写一篇《金马颂》,方能与《璧鸡颂》合为双美。遗憾的是《金马颂》已不传于世。王褒完成了祭祀金马璧鸡的使命,一路的鞍马劳顿,风餐露宿,使他在回京城复命的路上一病不起。既无有效的救治,也无亲人的侍奉,一代才人,就这样寂寞地离开了人世。长留在荒山野岭之中的,是他未竟的志向和无尽的憾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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