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这把枪我没能留住，我本想把它砸个稀巴烂，但是‘将军’不舍得，他说这是一把好枪，他想留着自己用，所以怎么样他也不同意把它砸烂，于是我……”

他突然停了下来，也许他觉得这件倒霉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但酋长听得津津有味，他说道：“继续讲啊，老华伯？您说的这个‘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没什么可讲了，有些事情我不想再提。我真希望这个‘将军’能再一次落到我手里，我要给他一百棍棒。如果不是他卑鄙地泄露了我的计划，我……别再提他了。奥萨格酋长，赶快去叫你的战士吧，不过，20名战士可远远不够，至少得50名。”

奥萨格酋长刚才说叫20名战士，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的手下太无能。其实他何尝不知道，想要对付老枪手和温内图，再加上三个白人，20名战士远远不够。所以他装作犹豫了一下，然后又马上同意了老华伯的话，他说：“老华伯既然已经了解了这么多情况，一定知道多少个战士更合适了，那好，我这就去给你找50个战士。”

“那么我呢？我要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吗？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你还是留下来等你的人吧。他们不是还要来向你汇报温内图他们的消息吗？你走了他们就找不到你了。我看你应该点燃一堆火，火要大，要照得远一些，这样你的人就容易找到你了。”

“哦，不！我不能这样做！这样老铁手和温内图如果来的话，他们会发现的。最好是……”他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嘴巴张着，表情痛苦……因为就在这一刹那，温内图卡住了他的脖子。马托?沙科见状立刻奔向他的马，解开马缰想骑马逃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当温内图制服老华伯的同时，我已经闪到了马托?沙科的身后，左手抓住他的脖子，右手对着他的背狠狠地给了一拳，他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我把他拽到他原来坐的地方，温内图也把老华伯拖到了那里。不到两分钟，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两个家伙，现在都成了霜打的茄子。

我们把他们捆好，按照事先和同伴们约好的信号，吹了三声口哨。不一会儿，我们的三个同伴骑着马过来了。两个俘虏还迷迷糊糊的，我们迅速把他们绑在马背上，很快就离开了小树林，不能在这里久留，万一老华伯的同伙来了这里，发现了我们就糟了。我们沿着小溪一直走，然后进入了一个大草原，来到一个孤零零的灌木丛旁边，我们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

灌木丛里的地面非常潮湿，而且被水牛踩得深深地下陷。我们找了地势最低的一处地方，点燃了一小堆火，在灌木丛的遮掩下，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火光，所以这是个相对安全的宿营地。我们把两个俘虏从马背上解下来，放到地上。两个俘虏已经醒了，只是在黑暗中，他们也不知道被谁俘虏了，所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现在就着火光他们看清了我们的面孔，奥萨格首领始终没有说话，老华伯却不禁吃惊地叫出声来，他扯着绳索拼命挣扎着。

“真是活见鬼了！又碰到你了，虔诚的牧羊人又来了，这次你们抓到的羔羊不是一只，而是两只，你为什么又抓我呢？这么快你们就后悔放了我了？早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这么高尚的人。”

温内图不屑于回答他，我也没有理睬他。迪克?哈默杜尔已经知道这个老家伙想要对我们下手，因为我在路上已经对他们讲了这两个家伙的计谋。此刻，哈默杜尔正对老华伯窝着一肚子的火，他可没有这么好的涵养听凭老华伯冷嘲热讽，所以他立刻怒斥到：“你别侮辱小羔羊了，你有那么可怜吗？你比猛兽还要凶恶！你再说这么多废话，小心我把你丢到火堆里！”

“扔到火堆里？哈哈哈，善良高尚的老抢手是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白发苍苍的老牛仔仍然肆无忌惮地笑着。

“管他允不允许，到时候我可不一定听他的。也许昨天他还觉得你这个人尚不该死，那么今天你已经恶贯满盈了。但即便如此，你的处境依旧不会改变，老抢手也不会一味地纵容你。”

“是吗？那么你们告诉我，我今天怎么得罪你们了，你们有什么权利把我们当成俘虏并且这样对待我们！”

“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计谋。你和马托?沙科在谋划怎么对付我们的时候，老铁手和温内图就藏在你们的背后，你们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听到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你要是再嚣张，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老华伯没想到自己那龌龊的计划已经败露，气焰顿时低了下来。上次他行刺时我放过了他，因为那次他是针对我的，我可以自己做主怎么处理他。可是他今天的计划是想对付我们大家，所以究竟怎么处理他，我必须尊重大家的意思。这个老牛仔大概也意识到了，这次我不可能再庇护他，想要通过撒泼耍赖来逃过惩罚，大概不太可能了，因此他老实地闭嘴了。见他不说话了，迪克?哈默杜尔也没有再和他纠缠下去。

我和阿帕奇酋长温内图的想法经常会不谋而合，常常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点子上，甚至处理事情的方法有时也能达到惊人的一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得知老华伯和奥萨格首领的计划以后，我就在想，他们想要袭击几个农场的事情，农场主们还不知道。必须得有人去提醒他们，使他们有所防范。虽然现在奥萨格人的酋长已经落到我们手中，他抢劫四大农场的计划会有所延迟，但是形式瞬息都会发生变化，对奥萨格人的备战情况我们目前也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必须尽快通知农场主们，让他们做好预防的准备。

俘虏了他们两个，我们目前就占据了一定的优势，我们必须把我们的优势保持得更长久一些。所以，必须得通知芬内尔，然后由他再通知其他几个农场主。可是让谁去向芬内尔报信呢？特里斯柯夫、哈默杜尔和霍尔贝斯似乎都不能顺利地完成这个任务，因为这一路上都有老华伯的人埋伏，要想成功地到达那里，还要安全地回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这样的话只剩下温内图和我了。

我觉得，由温内图去执行这个任务比我去更合适，因为我与另外三个同伴相处得更融洽，平时都是我在中间起协调作用。如果我去芬内尔农场，让沉默寡言的温内图和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恐怕会掐起来。

当我正这样想的时候，我看到温内图已经行动了。他用锐利的目光看了看马托?沙科的马，接着站起来走到这匹马的身边，他抚摸了一下马背，显然他很喜欢这匹马，他拿了几块肉放进马的鞍囊，然后背上他的猎枪，转过来问我：“我的兄弟，你觉得这匹马怎么样？”

我回答说：“它是一匹好马，它的腱子很有耐力，它的腿跑起来像羚羊。它丝毫不逊于你和我的马，所以，温内图兄弟可以放心骑着它，它能助你顺利并快速地完成任务。至于你的黑马，我一定替你细心地照料它，让它为了以后更远的路程养精蓄锐。”

“老铁手兄弟知道我想去哪里？”

“当然！明天黄昏时分你务必要赶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好，再见了兄弟们！”

他飞身一跃上马飞驰而去。多年的并肩作战已使我们有了很好的默契，彼此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图。而我的另外三个同伴就不同了，他们一脸纳闷地听着我和温内图的对话，温内图刚走，他们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天已经黑了，温内图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为避免两个俘虏听到，我小声、简短地向他们做了解释。

然后我们吃了一些东西，吃完东西后我安排人站岗放哨，他们看守前半夜，后半夜由我来守。根据经验，后半夜这段时间更容易发生偷袭之类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我必须得醒着。虽然我的三个同伴既能干又负责，但我更信任的人还是我自己。

我反复叮嘱三个同伴，要看好两个俘虏并小心那堆火，然后我才躺下，几天的奔波我也很疲惫，所以躺下后马上就睡着了，直到值第三班的迪克?哈默杜尔把我叫醒。他告诉我一切正常。

我走出低洼地，来到灌木丛外面，一边走一边考虑，应该怎样处置这两个俘虏，尤其是老华伯。这次我有更充分的理由杀了他，但我仍然不想这么做。可是如果放了他们，他们也未必会痛改前非，依然会加害其他人，包括我们自己。

如果要惩罚他们，什么方式最好？不如带着他们去科罗拉多，这样他们就不可能再去袭击农场。但是这样也不行，带着两个俘虏到处跑，不仅担心他们随时会逃跑，说不定他们还会妨碍我们的行动、坏我们的事。一时间我也拿不定主意，还是等温内图回来后和他商量一下吧。

奥萨格人首领说他的战士聚集在瓦拉图，我知道这个位置，我和温内图曾多次到过这个地方。那些水牛在秋天南去，春天又回到北方，它们成群结队地总是习惯走相同的路，所以这些路被水牛踩得坑坑洼洼的。

那个地方和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有些相似，只不过那里的灌木林和草丛是成片成片的，地面陷得更深，雨水积得更多，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不可能完全蒸发掉。温内图是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因为这里是通往瓦拉图方向的最佳地点。他回来的途中就可以察看一下瓦拉图，但我想他应该没有这个时间。

夜色退去，天渐渐亮了。我没有叫醒我的同伴，因为我知道，后面的行程中不一定再有这样充足的睡眠时间了，现在要为以后的战斗积蓄能量。大家都醒了之后，我们吃了早餐，两个俘虏没有东西可吃，我们就是要饿他们几天。吃完东西我们又接着轮班看守、睡觉，睡睡醒醒，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傍晚时分，温内图回到了营地，正是我们昨天说好的时间。他显得生气勃勃、精神焕发，就好像跟我们一样，也是刚刚休息过似的，丝毫看不出连续奔波了20几个小时。奥萨格人的马看起来精神也很好，奥萨格首领看着他那匹马，作为马的主人，也为自己的马感到自豪。

奥萨格首领的马不错，我在想是否能为我们所用。根据大草原的法规，被俘者落到谁的手里，他本人连同他的财物就归谁所有。我想把他的马给特里斯柯夫或皮特?霍尔贝斯骑，因为温内图和我的马都很出色，迪克?哈默杜尔的马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很壮实，耐力持久，而且他也不愿意骑别人的马；特里斯柯夫和皮特?霍尔贝斯的马就不同了，奔跑了几天已经露出疲态。虽然目前情况还不是太糟糕，平时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旦出现紧急情况，特别是逃命的时刻，他们的马恐怕就会拖后腿了。所以，马托?沙科这匹马必须为我们所用。

温内图跳下马，向我们点头表示问候。他在我的身边坐下，但我们没有说话，只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他的眼神告诉我，任务已经彻底完成。我们这里没发生任何值得特别告诉他的事情。特里斯柯夫、哈默杜尔和霍尔贝斯着急地看着我们俩，并且期待地看着温内图，希望他能讲一下此去的经过。可温内图什么也没说，他们想问但又不敢问，怕惹得他厌烦。

只有我了解温内图，我知道他不会沉默太久。农场主我们已经提醒了，但我们还不知道在瓦拉图安营扎寨的奥萨格人的情况怎么样，数量到底有多少。应该也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袭击计划农场主们已经知道了。然而瓦拉图和我们要去的方向不一致，如果去通知他们就会耽误我们的行程。即使我们想去查看一下，也不能带着这两个俘虏，因为很有可能被奥萨格人抢走。我知道温内图和我一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知道，他会很快就和我商量这件事。我猜得没错，他坐到我身边还没有五分钟，便开口问道：“我的兄弟，休息得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去瓦拉图？”

我说：“马上。”

“我们带着俘虏继续往前走，您去打听后方的奥萨格战士的情况。是这样吧？我们也准备马上就走，奥萨格酋长的马又累又饿，等他的马吃完了草就动身。”

“还是休息一下再启程吧，你整整一夜都没有睡觉，也许明天夜晚我们仍然不能休息呢。”

“作为阿帕奇人的酋长我已经习惯了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时间睡觉，不会另外单独占用时间的。我的兄弟老铁手应该了解我的身体素质，没那么容易累的。”

“好吧，兄弟，那就听你的。我们在哪里会面？”

“你知道那个叫作瓦科堪的大洞吗，也有人称之为黑脚老妇人？”

“知道，我们在那里会面？”

“是的。因为你要绕道走，打探奥萨格人的情况也会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我们会比你和哈默杜尔先到那里。我决定让他跟你一起去吧，虽然老铁手不会惧怕奥萨格人，但是需要一个看马的人，您同意我的意见吗？”

“是的，我知道兄弟您的意思，您不只是担心我，您更是在关心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自己的用心被识破了。然后他走到奥萨格酋长面前，从抓到他到现在为止，他不曾和俘虏交谈过。

“马托?沙科，你们原来是想袭击四个白人农场吗？”

奥萨格酋长把脸扭到一旁，没有回答。温内图又问了一遍，可奥萨格酋长仍然哼了一声，却不肯回答，于是温内图说道：“奥萨格酋长居然这么害怕阿帕奇酋长，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马托?沙科顿时被激怒了，他火冒三丈：“我，奥萨格人的最高首领，杀死过七头熊的英雄，谁听到我的名字都会闻风丧胆，我怎么可能害怕一群癞皮狗中的一条山狗呢？”

尽管遭到了辱骂，温内图并没有动怒，他平静地说道：“马托?沙科难道不敢承认自己企图袭击那些农场吗？”

“不是我不敢承认，是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你还想抵赖！你打野鸡回来之前，我们就埋伏在小树林了，你和老华伯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听到了，我们还看见了你插在树杈上的长矛。还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人，还是一个首领，你这不是等于告诉了别人你的藏身之处吗？你承认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的图谋已经不可能实现了。我昨天晚上连夜骑马，已经通知了四大农场让他们小心防范，只要那些奥萨格人敢去，让他们毫不留情地用鞭子一个一个抽死。我也说了，老华伯是你的密探，农场的人不管谁看到他，都可以给他一枪子，这是密探应得的下场。”

奥萨格酋长没有作答，但是被气得肚子鼓鼓的，哼哼地喘着粗气。温内图破坏了他策划已久的计划，这比骂他愚蠢更让他生气。这时老牛仔之王喊道：“我是密探？谁说的，我怎么会给他做密探？谁说我是密探，谁就是无赖、流氓！”

温内图并没有搭理他的谩骂，但这次我有点忍不下去了，太放肆了，屡教不改，不给他一点惩戒，他会把我们的善良当懦弱。我向霍尔贝斯下命令说：“皮特，把他的四肢再绑紧一点，绑到他叫唤为止，如果他不求饶，你就别松手！”

皮特?霍尔贝斯正想动手，温内图发话了。他说：“别再跟他较劲了，他对我们已经没有妨碍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屈指可数，就让他再叫唤几天吧，和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什么。”

老华伯冷笑着说：“现在连你这个红种人也开始说教啦！你别妄想能吓住我，我丝毫不惧怕死亡。如果现在这里有一个墓穴，我会对着它放声大笑，然后毫无犹豫地走进去。活着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死亡也没有什么可怕。你们真的以为这世界上有天堂吗，那只是聪明的神父哄骗小孩子的把戏！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一次，你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我不会为了能活着而讨好你们的，我宁愿让魔鬼把我带走！我既不需要宗教，也不相信上帝！”

是的，他说过这些话，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这些话，我现在还能够清清楚楚地回忆起他当时说话的神态和语气，我也不曾忘了当时我听到这些话时我是多么地恐惧。现在，当我再一次听到这些话时，我身上的寒意和心中的恐惧更甚。这样亵渎神灵难道可以永远不受到惩罚吗？不！绝对不行！我不想再想这个问题，把他交给温内图去处理吧。我来到迪克?哈默杜尔身边，为了不让两个俘虏听到，我贴在他耳边对他说，让他立即骑马跟我一起前往瓦拉图。他听到这个非常高兴，因为他把这个看成是对他的信任。我们装上了一天的食物，然后骑上马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