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溪在晚上十一点到家的时候，发现妈妈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吃瓜子，脸色不错，精神很好：“哎呀，你回来啦，我包了饺子，你等着呀，给你下一碗去！”

“妈？你没事吧？”李若溪还是有些担心地问，怎么眼前这妈妈跟电话里像吊一口气似的妈妈判若两人呀。

“我没什么大事儿，你喝点水，等会儿呀，饺子马上好。”李妈妈说完进厨房去了，李若溪跟过去，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妈妈，没看出来有什么事，但既然都回来了，明天说什么也得带她到医院去检查检查。

李若溪是怎么也没想到妈妈会跟她玩阴的，从小在她眼里，她妈就是是弱小的，易受人欺负的。李若溪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其实是个两面派。李妈妈的特殊教育方法就是在李若溪面前显得特别的弱小特别的需要保护。事实上早些年她确实常常半夜哭泣，因为想不通，想不通第一任丈夫为何离婚后连女儿都可以不管不问，想不通第二任丈夫为何早逝，想不通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坎坷。但为了李若溪，她想通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只有她和女儿才真的血肉相连。李若溪三岁时离的婚，七岁时第二任丈夫去世，她是怎么一个人把李若溪拉扯大的？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钱而已。她在李若溪面前装软弱，不过是为了逼着她比别人坚强比别人乐观，这个世界多现实，她可不想养出一个软弱可欺的女儿。虽然李若溪是单亲家庭生活的孩子，但一定会比别的孩子优秀。

５

第二天一大早，母女俩吃完早餐后李若溪就拉着妈妈出门了，到了楼下，李妈妈说有人来接不用打出租车，李若溪正纳闷呢，一辆白色轿车开到她们面前停下了，驾驶坐上的年轻男子打开车门跑近，满面笑容：“若溪！阿姨，等久了吗？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没事呢，我们刚下楼。”李妈妈笑得可热情，她怎么看眼前这个小伙子都觉得好，父母中产，都是厚道人。有一个姐姐嫁国外了，自己名牌大学毕业，在一家医院做医生，收入不低，有房有车，最要紧是对她女儿一心一意。怎么个一心一意法，两年前突然上门拜访，说是循着幼儿园的线索一路查找到小时候帮过他的小女孩的家的。这份心思足够难得，经过她这几年的观察，这小伙子这些年都没见过她女儿，可对她的事是事事关心处处帮忙。就目前表现来看，是够格做她女婿的。所以她不惜撒个谎把女儿叫回来，要是女儿也看上了，就直接结婚得了。女孩儿，就应该过有人疼爱的平稳日子不是？

“妈，这是谁呀？”李若溪压低嗓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母亲，眼前这个男人怎么还直接叫起自己的名字了，她又不认识他！

“李若溪，你不认识我了对吧？我是赵磊子！幼儿园时在你隔壁班经常被欺负的那个新转学来的小瘦子！记得不？那时候我穿一件大嘴猴的衣服，你还叫我大嘴瘦猴来着！都忘记啦？”那男子裂开嘴对李若溪笑，那笑容真诚又温暖。李若溪使劲儿想了想，好像幼儿园时隔壁班还真有个转学来的小朋友，但他好像很快又转走了，所以没什么印象了。

“别害怕，我是你们现在要去的那个医院的外科医生，你到了医院可以去调查下。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成。”这年轻的男子倒是性格爽朗，说话也算坦白，李若溪的戒心慢慢减弱：“那谢谢你了。你们做医生的应该很忙吧？我们从这里打车去也很方便的。”

“别磨叽了。这会儿难打车。”李妈妈硬拉着李若溪把她塞进赵磊子已经拉开车门的车里，自己也钻进去：“磊子，开车吧，上车再说。”

“阿姨，若溪的眼睛从幼儿园开始就没有变过吧？还是那么亮。哈。”赵磊子看起来心情非常好，当着李若溪的面和李妈妈谈李若溪。

“对呀，除了身高长了点，黑眼圈重了点，其它都没变！”李妈妈乐呵呵地接着说。

“若溪在外面工作忙嘛，睡不够。像我们也是黑眼圈国宝族的，一上手术室十几个小时，跟机器人似的使。”赵磊子说着又问：“若溪，你昨天回来吃阿姨包的饺子没？我觉得那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哈哈。”

“她昨晚吃了一大碗，还是她最喜欢的白菜大肉馅的。这几年为了保持身材吃得少了，以前能吃两大碗。”

李若溪顿时大窘，妈妈这是在干嘛？揭短大会？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女儿能吃真的是件好事吗？

“女孩也不能太瘦，健康就好。我喜欢特别能吃的女孩子。哈哈。李若溪，你知道不，你以前每天都来抢我午饭吃？”赵磊子又把话题扯到李若溪身上。

“呀？我抢你午饭？什么时候？”李若溪确实不记得了。

6

“就是幼儿园的时候呀。我那会儿又瘦又小还不爱说话，在班上可招人欺负了。午饭老吃不好，我妈就给我做好带在小书包里，结果每天我一到小花园吃你准出现，然后不客气地帮我干掉一半。哈哈。”

李若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个性是强一点没错，但，这也太强了吧？

“不过你可护着我，有一天和我们班那几个欺负我的打了一架，可厉害了，把他们全镇住了。”

“她是被欺负多了，学会了自己打架。哈。不过，若溪不主动打别人，除非谁惹了她。”李妈妈不似李若溪觉得丢脸，照样聊得笑哈哈。

他们聊到这儿，李若溪还真想起来一个事，她上幼儿园时确实有过一次一个人单挑几个男生的打群架事件，那次叫了家长，那几个小男生的家长都可厉害，说自己孩子被打了，后来一看，是几个小男生一起打她这个小女生，这才作罢。打架是记得，但为什么打架却没什么印象，不会是会了眼前这男人吧？

“那次是因为我，他们把我的饭打翻了，若溪毛了，冲过去就是一拳头，气势可足了。就是我那会儿胆子小，别说去帮忙，动都没敢动。”赵磊子居然还自我批评起来。

打架的原因八成是本来是她天天饿得抢他的饭吃，结果那帮坏小子把饭洒了惹毛了她。可开车这傻小子硬是认为她是为他打抱不平，所以心存感激到现在？

李若溪仔细地又看了一次开车的年轻男子，再次确认自己对他确实没有印象。不过,被人当恩人感激的感觉不错,那就将错就错呗。

再过十分钟后，李若溪忽然明白过来了，这个叫赵磊子的男人对自己有意并且毫不避讳，妈妈知道这一点并且已经默许。在这种默许下，他与母亲经常联系，对她的一切几乎了如指掌。李若溪在他们愉快的交谈中渐渐明白了妈妈的意图：她就是叫她回来和这个赵磊子相亲的！她甚至能肯定，如果她没意见，她妈妈说不定就会打蛇随棍上把她嫁掉然后等着抱外孙。

相亲结婚？！她才二十二岁！李若溪差点就一跃而起暴动抗议。但看着妈妈脸上少见的愉快笑容，李若溪握了握拳头，忍住了。她很少见到妈妈因为信任一个人而这样笑。妈妈总是忧虑的，更多时候眼睛里都有对世事无常不信任的惊惶，她几乎没见过她这样开怀地笑过。

到了医院，赵磊子跑前跑后照顾周到，医院里那些他的同事，更是把李若溪和李妈妈当成赵磊子的准媳妇准丈母娘对待，李若溪非常不好意思，但想解释又显得牵强，倒是赵磊子大大方方地说：“真不是。你们可别瞎说，人姑娘脸皮薄，你们要是把人给我吓跑了，我准饶不了你们！”李若溪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赵磊子瞅了个李妈妈进去检查的机会，对李若溪说：“你别介意，我的同事们都喜欢开玩笑。”李若溪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和我妈妈认识很久吗？”

7

赵磊子嘿嘿地笑：“两年了。是我自己主动找上门去的。你别生气呀，我其实就是想去看看你现在长什么样了。”

“你喜欢我？”李若溪单刀直入地问。

“呀？”李若溪的直白让赵磊子忽然紧张：“那个，我没有恶意。真的！”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李若溪可没打算放过他：“如果你不是从幼儿园就早熟，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我可不相信光看我妈就能喜欢上我这样的话。”

“幼儿开始很早熟吗？”赵磊子一本正经地反问李若溪。这下轮到李若溪呆了：“不会吧，你？”

“我比别人是早熟那么一点点。但也可以认为是我这个人很长情呀。你看，我的初恋从幼儿园开始，到现在都还没有变呢。”赵磊子非常认真地说。但李若溪怎么听都觉得搞笑，可看他的神情，又不似在开玩笑。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就算幼儿园时我是为了你打架的。就因为这一点就喜欢一个人，不是太简单了吗？”李若溪问。是真的太简单了。她虽然还很年轻，可她不相信这样的童话。

“为什么会喜欢吗？”赵磊子重复了一下李若溪的问题，然后微笑着看着李若溪：“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喜欢这件事，是不由自主的，甚至都找不着原因和理由。”

话题真的聊得有些深了，李若溪便没再说话。正好李妈妈也出来了，赵磊子又提议一起去吃饭。李若溪没同意，赵磊子倒是不坚持，直接把她们送到了楼下。

刚进家门，李妈妈正想开口说话，李若溪就说了：“我不同意。妈。我不会同意的。我不会现在嫁人的。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现在不是嫁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