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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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么傻问了!你这个蠢货!收拾一下,到我们那边去坐!”
由于山多尔无视我作为谢里夫的地位,我回答说:“如果我喜欢的话。”
“你根本不可能有喜欢的事做,懂吗?如果你不马上来,那我就会帮帮你!”
这时,我走到他们身边,说:“听着,不要这么凶!你叫我蠢货。要是你不知道谢里夫的出身的话,那么,我要求你至少要尊重我的人格。而且,如果你拒绝我的要求的话,我会知道怎样对付你的。”
山多尔不相信我有这一招。
“恬不知耻!要我尊重你这种可笑的人格!我只要碰你一下,你就会吓得瘫倒在地上。”
他抓住我的左胳膊,使劲按。如果是一个比我稍微弱一点的人,非大叫起来不可。我却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他的脸,微微一笑,并且回答说:
“你应该攻击别的地方,朝这儿!”
我把手放到他的左肩上,用拇指顶住他的锁骨,用另外四个指头卡住他向上和向外伸出的那一部分肩胛骨,这根骨头与肽骨组成肩关节。认识并且会使这一招数的人,可以用一只手摔倒一个最强壮的人。我快速而有力地一压,就把手收紧了。他哇的一声大叫起来,想摆脱出来,可是做不到,因为疼痛通过他的全身,他双膝一折,跪到地上。
这叫喊声把他的弟弟引来了。
“山多尔,怎么回事?”他问。
“安拉!我不明白!”这个被问的人一边回答,一边从地上站起来。“这个人只用一只手就把我弄倒了。我的肩膀可能断了。”
“弄倒?为什么?”
“因为我见他离开的时间长,和他吵起来了。”
“魔鬼!谢里夫,你想干什么?你是要我把你敲碎不成?”
比巴尔一把抓住我的胸膛摇晃。我扮演的谢里夫角色是不能反抗的。但是,让别人把我当做小孩抓住并摇晃,这我可受不了。我也抓住比巴尔的胸膛,先把他往我身上拉,然后迅速伸直手臂,把他推开,他不得不脱离我。这时我稍微弯了弯腰,手还是紧紧扣住他,把他的前臂向下往他身上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个大个子提起,摔倒在地上。
他在地上躺了一秒钟,目瞪口呆,然后才一跃而起,把两只手向我伸过来。
“再来一次?”我问,一面退了一步。
我现在愤怒起来了。我把眼镜向鼻梁前部推了一下,这样看上去也许是另外的样子,与涂满油膏的谢里夫的视觉工具不大相称,因为这个强盗猛然向后一退,凝视着我,然后大声叫喊:
“谢里夫,你原来是个巨人!”
我低下头,用恭维的口气回答:
“这一招法已经写在经书上了。我其实没有什么。”
那两个人放声大笑。
“你是知道的,比巴尔,人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力量。”山多尔说。
比巴尔还是不信任地看着我,从头巾到拖鞋,然后答道:
“他不仅有神力,而且经过训练。这些招法只有经过长期训练才一下子拿得出来。谢里夫,你这是在哪儿学的?”
“在伊斯坦布尔托钵僧那儿学的。我们在课余时间经常打打好玩。”
“原来如此!我信了,你是一个与你的外表完全不同的人。这是一种幸运。因为,假如你真的想欺骗我们,那你的生命的价值只相当于鸟嘴里的一个苍蝇。你现在不是坐在旁边,而是坐在我们中间了。我们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招待你。”
我们回到原先的地方。这两人把我拉到他们中间。他们产生了不信任。我的处境变糟了。尽管如此,我并不害怕,因为我使用手枪的能力怎么说也比他们强点。
大家都不说话。或许这两个“绿林好汉”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沉默是最好的办法。此时我有点担心,但并不是为我自己,而是我的同伴们。难道是他们没有发现我的纸条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情况。
坐在两个身体强壮、并且武装到牙齿的强盗中间,我感觉很不自在。在土耳其这样的人很多的。因为每当读那里的报纸,都会看到暴力越境、抢劫和掠夺的消息。政府颁布了一项公告,命令每个法官都必须按法律进行判决。一个名为“强有力的”帕夏的旅行者给当局发出了警告信。信中说,如果不允许他对其所辖地区内日益严重的抢劫行为进行惩罚,他将辞职。一个在这样的地区旅行的人由于得不到司法帮助而不得不自己想办法,这真是可笑!老的团伙没有被消灭,新的团伙不断出现,这难道是没有原因的吗?和平的居民几乎都被迫屈服于这些人。这些人是真正的主宰,控制着残暴的政体。
我们等了好长时间,都有点不耐烦了。就在这时右边传来了声音。
“听着!有人来了。”山多尔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抓斧头,“也许,就是他们!”
“不是,”他的弟弟说,“这是单骑,在那儿拐弯了。”
我往回看,看见是我的朋友奥马尔来了,而且是单人。这就是说,他们看见了我的纸条。奥马尔慢慢过来,深深地低着头,好像陷入了沉思。他既不看右边也不看左边。
“我们要动手吗?”比巴尔问,用手指着猎枪。
“不,”山多尔答道,“这个人没带家伙,看着他。”
这两个强盗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当着我的面谈论他们的计谋。
奥马尔走了过去,没有抬头看一眼。
过了一段时间,山多尔说:
“又来了一个人!”
“又是一个穷光蛋!”
“慢。我们是不是要放所有的人过去?”
“现在放。想想看吧,我们一开枪,别人一定会听见的。”
“当然。那些隐藏在这儿的强盗会听见,”我幼稚地附和,“他们会发觉我们在这儿对他们用计。”
“笨蛋!”山多尔嘲笑我。
现在,奥斯克来了。他一副无忧无虑、漫不经心的样子。从他的外表看起来不是富人。他也幸运地通过了。
现在是哈勒夫来了。我有理由为他担心。强盗们可能是想从马鞍上对他射击,以便夺取那匹宝马。我虽然不会让他们得手,会给他们每人一枪,但是最好还是避免这样做。因此,我只好试着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睁大眼睛窥视,盯着哈勒夫一定会绕过的那个拐角。我看见他跳了出来,那两个人还没有注意到他。我站起身来。
“往哪儿去?”山多尔不满地问我。
“去看我的马。你没有听见它又不安分了吗?”
“老实点,你留下!”
“你谁啊,凭什么命令我,”我不客气地回答,并且装作要继续向前走的样子。他跳起来,抓我的胳膊。
“别动,否则我给你——”
他被比巴尔的喊声叫住了。比巴尔先看了看我们,然后还是看见了哈勒夫。
“第三个骑手!别出声!”比巴尔命令。
山多尔朝街上看。
“天啦!”他惊叫起来。“多好的马!这是外国人,肯定是他!”
“不是,这个骑马人太矮小。”
“但是那匹马是一匹纯种阿拉伯马,真正的纯种!啊,安拉!它像风一样飞!”
山多尔的话不能说它对,但也不是完全错的。我的牡马的名字叫烈,是“风”的意思。它可以与风赛跑,但我还没有见过这匹宝马全速奔驰时的雄姿。其身体几乎贴着地面,四条腿简直分不出来。它的鬣吹打着骑手的脸,马尾像一条船的舵笔直地、长长地拖在后面。不过我知道,烈这还只不过是玩玩而已。如果是我骑在这匹马的鞍上的话,它会完全变成另一种样子——飞。如果我拿出使用它的“秘诀”,它会飞一样地拼命奔驰!
我的矮小而又灵活的哈勒夫躬身在马镫里。他的枪和我的两件武器挂在他的肩膀上。马鞍后面,挂着我的长袍和长马靴。他的长袍在风中飘荡。这个哈勒夫骑马骑得真帅。路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是很难骑得这么快的。只要一失足,就会连人带马摔下来,粉身碎骨。但我的烈从未失过足。它眼光敏锐,四肢有弹力,动作轻巧,这些使它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现在,如果养马场的老板在这儿的话,谁知道他会出多高的价来买这匹高贵的、几乎完美无缺的宝马良驹!
那匹马和骑马人花了多少时间从拐角到达我们跟前?快到我们连几秒钟甚至一眨眼的思考时间都没有。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哈勒夫是怎么过来的,仅仅与山多尔谈了几句话,哈勒夫就到达跟前,像骑在一支箭上面一样,通过了隘口。
“挡住他!把他射下来!快,快!”山多尔叫喊着,举起了他的猎枪。
比巴尔也端起枪瞄准。可是那匹马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瞄准。我也没有时间制止他们开枪。枪响了,但是子弹远远落在哈勒夫飞奔过去的路上!
“跟上他!”山多尔叫喊着,他意识到贵重的猎物会从他眼底溜走。“前面是树林的尽头,我们可以瞄准那儿!”
他冲出了阵地,越过一个一个的山坡,比巴尔紧紧跟随于后,哥俩显得非常激动。现在,我有时间和机会逃跑,但不能这样做。我本来是不为哈勒夫担心的,但是现在情况危急。我琢磨着,这三个人再骑两千步是不会停止下来的,但必须步行。那样,他们就可能被这两个强盗追上,被从马上射下来。虽然这两个强盗的猎枪是点一次火打一枪的,现在枪膛里没有子弹了,但是他们可以很快装上子弹。看来,我不能让他们快速前进。
我一个箭步到了马的跟前,一下就解开了缰绳。我从腰带上抽出马鞭,朝他们的牲口抽打。这些马由于受惊而跃起来,向外面奔跑,跑到树林里去了。它们当然不会跑得很远,因为身上带着缰绳。
现在,我又一个箭步蹿到前面,对着两个强盗叫喊:
“山多尔,比巴尔,站住,站住,马挣脱缰绳了!”
这句话起了作用,这两兄弟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不愿意丢掉他们的斑马。
“把它们绑起来!”山多尔往回喊话。
“它们走了!”
“活见鬼!跑到哪儿去了?”
“我怎么知道?你亲自问它们吧!”
“哎,你这个笨蛋!”
这两个阿拉扎飞奔回来。要是我,就不会赶回来,而会去抓那匹宝马。他们自己的马其实是没事的!他们爬上山坡,扯开嗓子骂我。山多尔首先上来,一眼就看出,他们的马真的跑了。他朝我走过来,叫嚷:
“混蛋!你怎么不挡住?”
“我,和你们一样,没有注意马,而是看骑马人去了。”
“可你应该是可以注意得到的。”
“你们的马被你们的枪声吓坏了。你们为什么要对那几个无辜的人开枪!况且这些马并不是我的,而是你们的。我又不是你们的奴隶,本来就没有必要看你们的马!”
“你敢和我们顶嘴?不想活了!”
山多尔右手拿着猎枪,左手握拳准备打我。我用胳膊挡他,可是没有注意身后的一块石头,摔到了地上。
这时山多尔端起枪托朝我的胸口捅,我只能护住一部分。我呼吸困难,但在随后的一瞬间,我一跃而起,用两只手抓住这个大个子的腰带,把他举到空中,把他扔到好几米外的一棵树干上。他跌倒在地上,脚动弹不得。这时,我的背被抓住了。
“你这流氓,你要为此受到惩罚!”比巴尔这时赶了过来,叫嚷着。他抓住了我的身体,想把我举起来。他两腿叉开,双肩绷紧,深深吸了口气,准备给我一个沉重的打击。我感到左脚关节像被刺一样痛,脚不灵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与他搏斗了。
我身后的这个阿拉扎聚集了全身的力量,想把我举起来。他由于愤怒和使劲,直喘粗气。他的哥哥躺在树旁边,没有知觉。也许他认为他死了,要为他报仇。我觉得他不久就会靠他的顽强挺过来。我必须摆脱这种被抱住的状态。因此,我抽出小刀,刺了比巴尔一下,他放开了我,顿时火冒三丈,牙关咬得咯咯直响:“你刺我?我毙了你!”
我一个鹞子翻身,见他从腰带里掏手枪。击锤咔嚓一响。我要是用左轮手枪,或许还能先发制人。但是,我不想杀死他。他端起武器,就在他要开枪的那一瞬间,我给了他一击,枪走火了。比巴尔闪电般地又挨了第二拳,这一拳是从下向上的,打在他脸上、鼻子上。他的头飞快地缩进脖子里。这一击,我把这个强盗的手枪打落了,我把它抛出老远。我把他的手扣在他的嘴和鼻子上,嘴和鼻子都受伤了。他发出一声尖叫,朝我扑来。可是我弯了弯腰,从底下进攻他,抓住了他的大腿。我感觉到我的手指插进了他的肉中,把这个大个子从我的背上甩开。我自己很快转过身,冲向这个倒下的人,使他没有一点点时间站立起来。我对准他的太阳穴就是一拳,他对我再也无能为力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喘过气来。
我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我把这两个强盗打翻在地,可是并不能认为我赢了。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确实都比我强,但是我比他们快。我的这种招法并不是从托钵僧那里学来的。我仔细看了看这两个人。他们没有死,肯定很快就会苏醒过来。为了使他们在一段时间里不能为非作歹,我拿走了他们腰间挂着的火药包,弄坏了他们的枪。
在这次搏斗中,我左脚受伤了。之前,我是装着一瘸一拐地走路,现在我是真的一瘸一拐了。我把在战斗中脱掉的哈勒夫给我的拖鞋重新捡起来穿上,给马松了绑,找了一个适当的地方上马。走了一段路,脚越来越痛。
现在,我的马驮着我前进,我轻松地呼吸着。我和我的伙伴都躲过一劫,这要感谢那位好心的内芭卡。要是有个信使到她那儿去一次就好了。真的,我是应该把这两个强盗抢劫的钱拿过来寄给她的。
我骑了一段时间,森林开阔了。这条路穿过山谷通往斯特鲁姆尼察,左边是一条河,我看见哈勒夫、奥斯克和奥马尔待在不远的地方。他们立刻认出我来了,大声地喊着我。我不是用马刺,而是用拖鞋赶着马走,朝他们奔去。
“啊,本尼西,我们快担心死了!”哈勒夫叫喊着,从老远向我扑过来。“你到底藏在哪儿?”
“在那森林里,像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样,我也是从那边来的。”
“我们发现你的纸条,马上就想到了。”
“你们把条子撕下来了?”
“撕了,不过又贴上了。”
“为什么?”
“好玩。我们想,准确的说是我想让这些歹徒知道我们是怎么愚弄他们,气他们一下。你说我做的对吗?”
“对错倒算不上。这些强盗一定会发现这张纸条并非常生气的。我想最让他们生气的还是他们的敌人竟然在他们一起待过好几个小时。”
“怎么?你到过他们中间?”
“我和这两兄弟谈过话,喝过酒,甚至打过仗。现在,他们失去知觉地躺在森林里。”
“本尼西,这么说来,我们必须很快回到他们那儿去,我可以和他们谈谈。”
“这没有必要。他们从我的嘴里听得够多的了。我用拳头和他们交谈过。”
“快讲讲!”
“马上谈,不过我们可以继续前进。”
“那你就过来骑烈马。”
“不,我就待在这个马鞍上。你一直骑到拉多维什,这是奖赏你在此之前从我旁边经过时那漂亮的姿势。”
“你看见我了?”
“你从我们旁边经过。”
“我在马镫里坐得好吗?”
“漂亮。比我坐得漂亮。”
“本尼西,你这是在嘲笑我!”
“我说的是实话。你听到有人向你开枪吗?”
“没有,我不知道。”
“完全是马救了你。两个强盗向你射击,想把你从马上射下来,但是马的速度太快了。”
哈勒夫勒住马,大声说;
“我们必须现在马上回到森林里去,本尼西。我一定感谢这些混蛋的子弹。”
“回来吧,小个子!强盗可不跟你闹着玩。他们可是很壮的,可以用指甲把你掐死。”
于是,我就一边骑马一边向同伴们讲述我和那俩兄弟会见的经过。他们听的十分投入。结束时,哈勒夫说:
“你认为,本尼西,那个可爱的托马还在拉多维什吗?”
“肯定在。否则,我们会碰到他的。”
“要不我们去找一下?我要感谢他的态度。我不能让别人背后说三道四,说我不懂得礼节?”
“这不是指责你的。我可以替你作证,证明你在其他场合都非常礼貌,例如在奥斯特罗姆察对萨普蒂耶?塞利姆和柯查巴西。他们饱尝过你鞭子的滋味。”
“是不是我们不用去找托马了,本尼西?”
“要找。但是如果他遇到我们,我们要装作互不认识。”
“本尼西,这怎么可以。你告诉我,我们在拉多维什果待多长时间。”
“对不起,这个我不知道。最好是按时到达目的地。但是我先要看看我的腿。如果严重到要动手术,那就只好留下来。我可能是在摔下的时候把脚扭伤了,要吊绷带。”
“这样一来,这位信使就不会自己跑到我的手心来,而是我要在他的背上捆上一根绷带,看见这根绷带,他就会想到活着的日子还有多长。其实,在奥斯特罗姆察也有一些人,我喜欢给他们贴这种绷带的。”
“什么人?”
“那俩兄弟尾随我们,把我们到达废墟上面的消息泄露出去。”
“就是住在店主伊巴雷克家里的那两个?”
“是的。他们必须睡一觉,酒才能醒。你离开的时候,他们刚到。”
“你是在哪儿见到的他们?”
“在哪儿?就在我们住的那家客栈,并且是同时骑马到废墟上去的。他们在那儿只找到起火的地方,就回到旅店去打听情况。你回想一下,当他们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和他们谈过话?”
“没有。他们把马拴在牲口棚里,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而我们必须继续前进。”
“唉呀!他们一定会收集情报,也许我们还能看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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