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忘记了年龄的差距,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他们轻言慢语,款款而行。他在她的手心里画着圆圈,而她百依百顺地偎依着他。即使他领着她走在通往坟墓的道路上,她都会跟着走过去。
“我喜欢充满香气的空气。我的卧室,推开窗子就能看见满院的紫丁香和椿树。”瀚海温和地说道。
“纯净的鲜花,有它超凡脱俗的净化功能,不仅能净化空气,还能净化人的心灵。”
“紫丁香的芳香较白色的更为馥郁。不过,紫丁香更适于野外欣赏。采摘于室内后,它的娇艳很快就枯萎了。”
“你是个自然主义者。”
“我喜欢乡村的生活,厌倦城市生活。”
她看了他一眼,如此注重仪表的人竟然会喜爱淳朴的乡间生活,不可思议。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丁香树下。丁香的香气弥漫于空气中,浓密的紫色花瓣,呈伞形一样遮盖着丁香的身躯。从这里快要走到病房区了,她更紧地挽着他的胳膊,想要在进入室内前,留住最后的温馨。
之后几天里的散步,下午四点钟他们像一对恋人,徜徉在绿色的海洋里。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引着她说起她家乡的事情,问到她的童年、少年时期。即使她说的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他都津津乐道地听着。有时,她记不清了,一些小事情会说上两遍,他听的时候还是那样的用心,兴趣盎然。
娓娓的交流中,瀚海很少说到自己。当说到他的童年、少年时期,他的眼睛里有着某种温情和快乐;一旦涉及他成人后,他便沉默寡言,淡淡的忧伤浮在他俊美的脸庞上。即便是紫怡问起来,他也只是简短地说上一两句,从不深谈。
他的个性绝不是冷傲孤僻之人,但在有些事情上,他的确闪烁其词。紫怡觉得在他心里埋藏着深深的痛苦,不愿为人知的痛苦,还有他挣扎徘徊的苦恼。她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苦恼让他缄口不语。年龄上的差别仿佛使心里也有了差别,她竟不敢问。心中怀着的这种疑虑,每当看见瀚海坚定、温和、俊美的脸庞时就消失了。无论是什么样的苦恼和痛苦,她的心早就依靠和信赖瀚海了。
盲目的爱情蒙蔽了她的双眼。
她天真地想:“如果有幸能与瀚海走到一起,瀚海的幸福就与我有关了。即便他心中隐藏着痛苦,用我的爱也能抚平他内心的伤痛。”
转而她又消极地想:“唉,我与他的差别太大了,他怎么能看上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傻姑娘呢!不可能的,不要再做梦了。他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也许会更幸福。把这最后的幸福作为我们友情的结束吧。”
几天之后,紫怡出院了。走出医院的大门时,紫怡觉得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起点,朝夕与瀚海在一起的日子结束了。在瀚海的陪伴下,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医院。来到医院门口,明媚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椰子树上洒下斑驳的阴影。她转过身来,看着曾经带给她欢乐的住院大楼,久久不愿离去。
她觉得她的幸福已经关在这扇门的背后了。
“快走吧,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呢!”瀚海温和地说道。
瀚海领着紫怡来到一辆宝马车旁。
“我要回我的家乡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瀚海温柔地看着紫怡,焦虑地说道。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了别处。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是怕看见她眼睛里拒绝的神情。如果是拒绝,他心灵的大门将就此关上;若是同意,他又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
自与紫怡桂林一别之后,他压抑于心中的情感一直折磨着他。婚姻的失败让他恐惧婚姻,是紫怡打开他心灵大门的一角,从此不再关上。他恐惧不能带给紫怡幸福。紫怡,紫怡,她太年轻了,她就像一只追着香风飞来飞去的蝴蝶,偶然落到了他的指间。
此次的故地重游,再见紫怡的一刻,他知道了他想要的是什么。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他内心想得更深远。这一点在他日后想起来,觉得并不是多虑。
是不是太快了点,就如时下人们常说的闪婚。他只知道她是一个孤儿,父母相继离开了她,由奶奶将她拉扯大,而最亲爱的奶奶也撒手人寰了。她对于他可是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更不会知道他十年惨淡的婚姻。他心里的秘密可不止如此,她能与他相亲相爱吗?
“跟你走,我当然愿意,可是去做什么呢?”
“小不点,我在向你求婚呢!真不好意思,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不是离别在即,恐怕我还是说不出口的。”
“求婚……您当真吗?不是在做梦吧!”
“你愿意吗?”瀚海带着颤音说道。
“当然,我愿意!”
她全然没有少女的矜持与庄重,在他的眼前就心花怒放了。她的爱情就写在那张毫无设防的脸上。
这一次不会搞错了,他找到了爱情。原先的那位妻子,他以为她的爱情藏在她善变的面具后面,美丽的面具有引人入胜的效果,最后却是一场空。它编织了色彩缤纷的网,引诱她的猎物深入其中。她的美丽就是她的善变,而那是喜怒无常、喜新厌旧的盾牌。
他紧紧地抓住紫怡的双手,把她拉到身边。一双眼睛像是寻找答案一样,审视着她晶莹发亮的双眸。这双眼睛里写满了答案,没错,她是愿意的。几天来,悬在空中的心放下了,他紧紧地搂住了她。他心里那根紧张的弦这时才松弛下来。
听到紫怡的话,瀚海长长舒一口气,脸部紧张的肌肉形成的棱角缓和下来,眼睛里是温柔和热切的光芒。他的手更紧地握了握她的小手,那只洁白光滑的小手带着激情停留在他的手里,一会儿起了汗,潮乎乎的。
他太快乐了,已不能言。
他与她相拥在绿树成荫的大道上,无视过往的行人。
她激动得双眸里盈满了泪水,满脸生花,此时她可爱极了。如果不是她具有坚强的毅力,这些话恐怕都说不出口。她抬起眼睛深情地看着他,嫣然一笑,露出珍珠白整齐的牙齿,脸上像是生出了灿烂的阳光一样,神采奕奕。二十三岁的少女,崇尚浪漫情怀的少女,憧憬爱情幻想的少女,渴望激情的少女,这与她梦想中的多么得不一样啊!没有温柔软语,没有滚烫的誓言,没有玫瑰花,没有骑士王子,没有象征爱情的钻石。她失望了吗?没有,她的心说不出一个“不”字!她是愿意的,她太愿意了。
“现在就去结婚,可以吗?”
“今天吗?没有仪式吗?没有玫瑰花吗?”
“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你还想再等等吗?”
一丝轻微的失望浮过紫怡洁白的额头,泛起几丝皱纹。她内心深处是多么的想遵从瀚海的意志。她转过脸去,不想让瀚海看见她的失望。
“你觉得这样好,我可没有意见。”
她的心违背她的意愿说出了这样的话。脸上的那一丝遗憾不无明显地留在了温柔的笑容中。兴奋之中的瀚海却没有看到紫怡的遗憾。
那红色的宣布他们结合为合法夫妻的结婚证书,拿到手时已是下午的三点钟。紫怡拿着结婚证书,诧异地看着,是意外、兴奋、不安、幸福、快乐,几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短短的几个小时后,她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有疼痛的感觉。噢,这是真的,不是天方夜谭。
她把它放在脸上,玫瑰色的嘴唇凑到烫金的大字上亲吻。她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燃烧着幸福、甜蜜的火焰。
当然少不了玫瑰花和钻石。瀚海百忙之中买来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和一枚戒指。粉红色的丝柔纸包装,同色的丝带配以满天星的玫瑰花束,是那么的撩拨着紫怡敏感的心。她把花束紧紧地握在胸前,低下头呼吸着玫瑰的清香。她的心鼓点似的跳动着,手微微地颤抖,带动着玫瑰花轻微摇动。她的脸上先是一片红晕,接着就是一片绯红。那枚戒指在她接到玫瑰花的同时已经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她从不羡慕珠宝首饰的,可是她年轻幼稚的心还是有点儿虚荣。她并没有多少朋友可以炫耀,从她少有的女朋友中听说,爱情的深度是用钻石的克拉数来表示的。带上钻石的瞬间,她的心还是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了。好大一颗钻石,任何女人看见都会嫉妒的。它光彩夺目,晶莹剔透。
从婚姻登记所出来,原本碧蓝的天空中飞来成片灰色云朵,远处的天空中传来雷声。被遮住一半的太阳,光晕金光灿烂。一会儿便落起雨点了,是太阳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一阵和风吹过,灰色的云朵消失了,又是阳光明媚的天空。一道七彩的虹桥挂在当空,引来紫怡的一阵欢呼。
看着太阳雨,瀚海的眉头一皱,一丝阴影显现在他的额头上,他认为这是不祥之雨。即便是此时,他的决定是否正确,他仍没有把握。怎么会下雨呢,真该死!转眼他看见玫瑰花中微笑的紫怡,眼睛里的阴霾瞬间即逝。他用左手搂着她走向了汽车。
接下来的退租住房,打点行李,都是在闪电之中完成的。房主是一位温和的老妇人,她以女性的心理看出,这是紫怡的好日子。她爽快地给紫怡退了房,热切地帮着紫怡打点行装,并祝他们生活幸福。匆忙之中紫怡洁白的额头上、细致的鼻梁上挂着密密的汗珠。体力的劳动加之心情的激动,她的脸处于潮红之中。许多陈年的物品,她送给了那位老妇人,感谢她一年来对她的照顾。一切就绪后,紫怡手里也只剩下了一个行李箱,全部的行装都集中在这个二尺见长的箱子里了。
“蜜月想去哪里?”坐在驰往高速路上的汽车里,瀚海温和地说。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可以走遍天涯海角永无倦意。”
“我想带你去我走过的所有地方,最先要去的地方是江南水乡的乌镇和同里。那里的景色有着我梦想中的一切,恬谧、温柔、古色古香、文明发展的遗韵。我渴望着这样的生活,它的宁静之中却有着无穷的韵味。小不点,你一定会爱上那个地方的。我更有信心向你说,看见月夜山庄,你会更爱它的,它是城市里的世外桃源。”
紫怡想起朱桦描绘的靠海边的别墅,他说的就是它了。
她有了一个梦寐以求的蜜月,她在天堂里生活了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