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原计划作为“神秘嘉宾”出现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电视智力竞赛节目《我的职业是什么?》。但是,随着科恩丑闻迅速扩展,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撤回了它的邀请,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该节目的主持人并非别人,而是迈克的批评者约翰?达利。(在电视发展早期,一个电视网的新闻主持人在作为竞争对手的电视网上主持游戏节目并不罕见。)
“当(制片人)就邀请迈克?华莱士做神秘嘉宾一事征求我的意见时,”约翰?达利对《纽约时报》说道,“我说我认为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我的职业是什么?》是一个即兴发挥的节目,我们无法确保米奇?科恩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迈克受够了达利的小花招。正如兰洛斯解释的那样:“ 迈克不是那种放任这些伎俩不管的人,他直面它们。”
于是,他打电话给达利,提议共进午餐,以消除分歧。但达利拒绝了,宣称:“ 华莱士先生,我很抱歉,但我无法与您一起进餐。”
“他不想与华莱士有任何瓜葛。”兰洛斯说道。
媒体对曾经势不可挡的迈克的热情也迅速降温。
从迈克来到纽约便一直积极支持他的《时代周刊》评论员杰克?古尔德发表了一篇高度批评的文章,其前提是《迈克?华莱士访谈》并不具备与地方性节目《深夜追击》相同的品质——而这正是迈克的忧虑所在。古尔德在赞扬迈克对“直率探讨”的贡献的同时,也批评他在前三期节目中过于温和,而在米奇?科恩那期又过于追求轰动效应:
成熟的电视新闻便是要防范类似这样的事例。至少这种访谈应该出现在胶片上,这样记者能够保持自己对所报道事件的控制。报道的无畏并非意味着放弃责任……
然后,古尔德总结道:
华莱士先生的地方电视节目的最大优点便是它的放松特质。他当时没有把自己的表现当做一场必须获胜的竞赛而被迫经营他的节目。然而,在美国广播公司电视网上,他更多充当了一个不得不证实自己观点的检察官。
华莱士先生在其最佳状态下的那种张力和杀气没有表现出来。他或许否认自己存在任何追求轰动效应的倾向,但他的方法创造了使其泛滥的环境。
针对美国广播公司的这桩诉讼最终在庭外解决——帕克得到了4.5 万美元,汉密尔顿得到了2.25 万美元——但保险公司决定不再承办这个节目的保险业务。在接到美国广播公司法律部的一通绝望电话之后,伦敦劳埃德保险公司同意承保,但只提供最严苛和屈辱性的条件。
“每个晚上,当我们播出时,一个律师便坐在演播室中,面对着我,在敏感的时刻举起提示卡,警告我要‘小心’、‘停止’或‘撤退’,”迈克在其回忆录中写道,“就像婴儿得有围嘴,狗得有皮带一样,我被判处需要一个法律提示器。”
而那并非这个节目组必须面对的唯一羞辱。“我们必须把我们的问题事先提交给楼上的某人,而他们给我们派来一个名叫唐?柯欧的人,”艾尔?兰洛斯解释道,“唐?柯欧是一个肥胖、软弱的傻瓜。”
有一周,他们被派去采访弗兰克?劳埃德?莱特,而柯欧反对一个关于莱特曾为阿瑟?米勒和玛丽莲?梦露设计但并未建造的房子的问题。该问题是:“ 您觉得玛丽莲?梦露的房子怎么样?”
“你不能那么问,因为那是一个不得体的问题。”柯欧宣称。
“当然,我们未加理睬,”兰洛斯说道,“但我们必须应付的是其愚蠢和无知的程度。”
这使迈克和特德比以往更加坚定地要突破媒体的极限,决定将他们的摄像机搬到阿肯色州小石城的大街上去——那是公立学校为废除种族隔离政策而进行斗争的前线。尽管1954 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决强制执行取消种族隔离,但州长奥维尔?福布斯在1957 年秋季派阿肯色州国民警卫队阻止黑人学生进入小石城中心高中。
福布斯是一个有趣的人物。他出身寒微,生在一个小木屋中,父亲是一位社会主义者,不信任资本主义,宣称黑人和白人都是其牺牲品。然而,尽管接受如此教育,福布斯作为政客却变得日益右倾,当这能满足他的野心时更为如此。1957年,他决定反对艾森豪威尔总统,违抗联邦种族隔离法。僵持18天后,总统与阿肯色州国民警卫队结成同盟,并派进联邦军队,执行种族融合政策。这使福布斯成为当地的英雄,制造了全国性新闻。
于是,华莱士及其团队突然造访这位州长在小石城的官邸,以获取最可靠的信息。但这位州长规避所有尖锐问题,拒绝就种族融合发表个人观点。
迈克继续紧逼。
“州长,您现在坐在这个州长官邸中,看着头版头条有您的名字的报纸,是否想对自己说:‘奥维尔?福布斯,这个来自阿肯色州格里希溪的乡巴佬,就在23年前,24 岁的你离开了中学,你会想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你是否会对自己说,‘真希望我不在这儿’?”
这位州长冷静地重申自己的主张,即你不能靠法律效力改变人心。“当人们觉得(废除种族隔离)被强行塞入他们的喉咙,违背他们的意愿,那么,他们自然要反抗。美国人民一向如此,华莱士先生。”
尽管这位州长审慎地避免就废除种族隔离这个话题表明自己的观点,但迈克的采访引人关注,成为全国性新闻,还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这也让迈克登上了《新闻周刊》(Newsweek )的封面——这一事实令迈克享受到给约翰?达利“上眼药”的乐趣。
受其在小石城获得成功的鼓舞,迈克和特德将目光投向了另一桩可能更具爆炸性的政治事件。这将需要一次更为雄心勃勃的旅行——勇敢地深入古巴的荒蛮丛林,采访一位神秘的、留着胡须的革命者——菲德尔?卡斯特罗,他与其忠实的游击队组织一起处于藏匿状态。
在古巴革命之前,卡斯特罗一直是一个堂?吉诃德式的人物,他推翻富尔亨西奥?巴蒂斯塔政府的雄心至多被认为是白日梦。然而,迈克和特德意识到卡斯特罗可能成为一个大新闻。毕竟,当时恰值冷战高峰期,且如果卡斯特罗取得了成功,他就会在距美国一箭之遥的地方建起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因此,特德?耶茨与在迈阿密的一些古巴流亡者取得了联系,他们保证可以帮他们同菲德尔联络。只有一个问题——迈克及其团队前往古巴偏远的丛林藏身处需要资金,而在美国广播公司新闻部控制财权的不是别人,正是约翰?达利,他马上以居高临下的训诫否决了这个主意:
“华莱士、耶茨,这不过又一次表明你们这些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菲德尔?卡斯特罗已是明日黄花,他已无足轻重。”感到对方已下战书,迈克决定自行负担旅费。他命秘书丽塔?奎恩收集驱蚊剂、水壶和其他的丛林用具。当他们登上飞往迈阿密的班机时,冒险家特德?耶茨兴奋不已。
但他们的联络未能成功。一连数日,他们在迈阿密的旅馆中等待,希望与卡斯特罗的真正沟通渠道能够出现。“这就像等待戈多。”迈克抱怨道。与菲德尔的联络未能实现,经过几日无聊地旋弄拇指之后,华莱士团队被迫两手空空地回到纽约。
然而,这并非他们最后一次徒劳无功的海外之旅。几个月后,他们发现自己在中东陷于类似境地——迈克第一次造访热点地区。在纽约的某些阿拉伯人使迈克相信,他们会安排他采访埃及总统迦玛尔?阿卜杜尔?纳赛尔(Gamal Abdel Nasser)——该地区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就像对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尝试一样,这样一个采访将被认为是新闻界的政变。
“迈克抓住任何一个加强他作为新闻记者的威信的机会。”加里?保罗?盖茨说道。
于是,迈克与特德?耶茨和艾尔?兰洛斯一起满腔热情地出发前往开罗,在那儿,接他们的是一个带着枪的可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