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女儿,如果你觉得我很搞笑,那你就笑吧!看到你笑得开心,也就是我人生最快乐的一件事情。搞笑不见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搞笑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乐观能量,是一种能在逆境中试着找出一丁点微不足道的理由,让自己还能够低调卑微茍延残喘的活下去。所以,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就是我对你最大的期许。
1-1 好胆麦走:爸爸,我来找你了!
今嘛你生出来的身躯拢总是血,但是无屎无尿,好脚好手,亲像恁爸少年时同款古锥!
“你到底要生还是不要生?这已经是我第四次开车载你来医院待产了。你大概是因为便秘才肚子痛吧!叫你平常要养成良好的排便习惯,你就偏偏不听我的话。老母鸡下不了蛋,至少还会拉鸡屎,你现在连鸡屎也拉不出来。”
“你说这种话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啊!十个月前我叫你一定要戴保险套,不要想做就做,做完倒头就睡,我又不是你泄欲的工具,你根本都不听,三十七岁了还当高龄产妇来医院活受罪。”
如果你真的在医院产房亲眼看过老婆生孩子的血淋淋画面,我想至少在三个月之内,你绝对不会有晨间勃起的阴茎充血问题。我必须承认,我的焦虑来自于即将阳萎三个月的恐惧。各位男人们,活到结了婚、老婆准备生小孩的这把年纪,也算是充了半辈子的硬汉,在这段男人不举、房事不行的期间,干脆就冷静下来,套句现代的流行用语,干脆装娘嘛!
所以我倒是建议大家可以趁老婆生孩子的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心乱如麻的思绪,这辈子将如何面对眼前那个哭闹不停的小生命。毕竟跑到医院门外拼命地抽烟不是办法,重要的是准备该怎么跟你那不停哭闹的亲骨肉开始展开日夜交战。谁说刚出生的小婴孩不会说话呢?前世的冤亲债主找上门来了,该还清的业障总是要还的,小孩算是来渡化你的呀!
老婆现在正躺在产房中等那姗姗来迟的接生大夫,我要求护士先帮老婆的屁眼塞了一济浣肠,因为我不想让女儿出生时,被老婆的陈年老粪喷到满脸尿屎。趁这点空档,为了缓和我准备当爸爸的紧张情绪,请允许我讲一些无聊的屁话,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工作,以及我当年身处的社会大环境氛围,是多么的诡异、超写实又后现代。
在爱台湾口号挂帅的那个政治狂热年代,大台北地区六百多万人,地小人稠、产业外移,失业攀升、景气萧条,蓝绿政治壁垒分明。怪不得,每个人的精神状态或多或少都有点病,不论是躁郁、忧郁、歇斯底里、被迫害妄想、恋物癖、强迫症……只是病的程度大小不同而已。
但是有病的人绝不轻易承认自己有病,因此为了要说服自己并没有生病,唯一的方法就是,想尽办法去证明别人才是有病。好吧,那老爸我到底有没有病?老实承认,我这种病也不是甚么会去害别人的病,顶多,我跟老虎伍兹一样都有点性爱成瘾的小问题。但是老虎伍兹身价百亿有本钱付膳养费,我的银行户头则是固定会在月底归零,工作随时不保且危在旦夕,想要出轨的话,最好皮绷紧点。不是我不行,大多数时候都是爱慕虚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不愿意。四十岁的贫穷中年已婚男,最好认命!
该如何毁掉一个男人?关于这点,我非常有心得。尸体加裸体,还是跟拍和监听呢?其实很容易,学学八卦杂志的看图说故事和捕风捉影就够了。千万不要以为这样的衰事轮不到你,一旦事情找上门的时候,就跟女人出门上班,却突然在等捷运的时候月经突然来潮一样,说来就来,瞬间血流成河,往往卫生棉条还没时间往里头塞,一切便让你措手不及。
我过去其中的一个秘密兼差工作,就是跟征信社合作当狗仔去挖别人的粪、报别人的料,只要有照片,加上煽情的文字旁白解说,寄到八卦报社之后,每则报导可让我赚进不少的加油钱和奶粉钱。基本上,我的心态是这样,既然那些有钱的秃头肥肚男,每天在我眼前跟漂亮美眉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好康的事情都轮不到我,贫富差距的相对失落感让我心生怨恨,所以我只好用这种方式来端正社会风气了。
我的第二个工作是跟爱台湾有关。在公元两千年初期的爱乡爱土爱查某的本土化氛围当中,虽说爱台湾的层次有很多种,但是如果想要真正落实到生活中,具体化呈现在一个有血有肉的灵魂深处,那就干脆投身到第一线的爱台湾行列当中。于是我兴冲冲地去报考当时号称是全岛最爱台湾的一家小绿绿电台,应征栏聘用的是一名闽南语节目主持人:说台语,咱台湾人出头天啦!
当时我年纪虽然已经三十多,去法国也混过一圈,算是沾过点洋墨水学成的台湾海归。其貌不扬的外在,个儿矮,对外号称一米七,平常出门会穿上加了三层布垫的矮子乐皮鞋,因为高度垫得太厚,影响到正常人体走路功学原理,走路也变得一瘸一晃的,活像是裤裆胯下之间,长了个芒果大小的花柳病瘤一般。
矮子矮、一肚子拐,贼溜溜色迷迷的双眼特大,路上被我斜眼盯上超过三秒的女人,大概跟被色狼剥掉衣服强暴过的失落感觉没两样。但是老天爷疼武大郎,给我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好嗓子,要是闭上眼睛光听我那浑厚的声音叫卖几声“烧饼、热腾腾的烧饼”,不看到本人,十个女人有九个应该都会爱上我,唯一不爱的大概就属潘金莲,她喜欢的应该是会上景阳岗打老虎的猛男吧!
所谓知己长短贵自明、人要懂得适性顺情地发挥所长,天生我材必有用嘛!大学时期我曾在一家“男来店、女来电”的电话交友中心兼差,拿起话筒跟一些发情的女人讲电话是主业,偶尔也客串接一些无聊男人的电话,因为天赋异禀,本身是双声带,男声女声都可以扮得唯妙唯俏。
“嗨,你好,我是布莱德,你是裘莉吗?你好久没打电话来了!”
“嗯,最近下雨天好讨厌喔!”
“对啊,外面天气湿答答,你可别把自己也搞得湿漉漉的喔!”
“讨厌,光听你开口说话,我早都湿了。”
就是这样的咸湿段子与对白,在话筒两端不断地重复挑逗着,女人真的爱听男人讲些不带脏字的脏话,隔着话筒搔痒,更是让女人欲火难耐。管他打电话来的人是啥性别,反正就是开开黄腔,陪电话那头的旷男怨女,嗯嗯啊啊、伊伊呜呜,只要来电的客户能靠这话筒隔空达到高潮满足,也就算是功德圆满,成就他人好事一桩了。
还记得刚刚成家结婚的我,算是事业心很强的新好男人,白天在出版社上班,兼差翻译一些法国文学闲书,晚上还到一家非法的地下商业电台叫卖成药。不过,这样的打工瞎混也不是办法,既不上道也搞不出甚么名堂。更糟糕的是地下电台的薪水少得可怜,有政治狂热的老板没事就想自焚殉道,为了爱台湾而闹自杀,所以找个上得了台面的合法电台闯一闯也算是条好路子,总得试试看。
在当时那种以爱台湾为最高指导原则来执政的世道,阿辉伯和阿扁都主张本土的年代,恨不得把所有外省人都赶到台湾海峡的法西斯时代,爱台湾的事业才是王道。卖药的实战广播经验,让我磨练出一身真功夫好口条,满口烂牙的嘴巴一凑上麦克风,便能胡扯瞎说几个小时,一点也不会结巴怯场。换个光明的合法电台,胡扯瞎说的本质相同,只是话题内容改为一本正经地为台湾发扬光大,这倒也不是难事一桩。还记得当时在地下电台,我擅长扮演活佛神棍的大师角色:
“主持人你好,我想问问我的子嗣运途!”
“好的,先报上生辰八字吧!”
“一九七九年八月十一日晚上十二点!”
“子时出生,今年你是走空亡绝运喔,要生小孩比较难。”
“老师,那怎么办?”
“没关系,老师帮你化解。我是受过西藏密宗萨迦派格鲁教加持认证过的国际通灵大师,依我看,本身你的房子有问题!”
“甚么问题?”
“你的房子方位卡到白虎星!所谓说,白虎吃子嗣,青龙助丁运,难怪你结婚多年却膝下无子。首先你要安床,床头放一颗花生,左边床底放一颗南瓜,右边床底放一颗橙子,左南瓜右橙子,这叫生南丁,也就是生男丁。”
“真的很谢谢老师,谢谢您!”
“不过这只是化解一部份的绝运喔,另外一部份是……唉,你的死运!”
“这怎么化解,老师帮帮我!”
“节目中不方便说,不过有一串西藏活佛加持的天珠,或许你戴在身边会好一点,这不勉强,你想买的话,我们的总机小姐会为你说明服务。”
就这样,一串大陆深圳加工成本一百块的天珠,以一千块钱的价格卖出,甄爱台抽了三百块。一个晚上可以卖出二十串。
我后来顺利考进了这个前途看似一片大好的合法爱台湾小绿绿电台,心想可以混吃等死领退休金做到老了,过着早上九点上班打卡,十点大便泡茶,十一点约同事准备出去吃中饭,十二点跟公司球友去公园打羽毛球,两点回来公司上网,四点再去泡茶大便,五点准时下班的快乐上班族生活。话说那个年代,公元两千年的台湾政治气候刚刚变天,红色中国共产党五十年来没有拿下台湾这个美丽的自由民主宝岛,蓝色国民党五十年来第一次不小心失去了政权,绿色民进党人在阿扁的领军下,大摇大摆、神气活现地螃蟹走路般,横进了凯达格兰大道的总统府内。台湾万岁啦!台湾人做主啦!想当然尔,我一来到电台的前两个月,就恭逢这般喜气洋洋的热络气氛,电台内部上上下下,从董事长到清洁女工,从节目内容到制播方向,平常说的做的听的写的,说改就改。衣服能穿绿的就不穿蓝的,讲话一开口就是三个字的标准闽南语国骂“看你娘”,一听大家就知道是自己人啦!
自古以来,这些胆敢冒险横渡台湾海峡黑水沟,都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说穿了不就为了活命混口饭吃嘛!所以台湾人的政治思想风向球转得特快。施琅带清兵登陆后,有识之士马上开始留辫子;日本人上岸后,人人脚穿木屐、说话开场都是“巴格野鲁”;国民党百万大军来台后,台湾人的“他妈妈的”几个字立刻说得琅琅上口。现在呢?唯一的硬道理当然就是“爱台湾”三个字。
不谈爱台湾了,谈到那几年的“文化大革命”,一想起来就满肚子气,原本最要好的一位湖南籍老同学,听到我混进了爱台湾电台,开始变得非常基本教义派,气到半年不再跟我讲话。
我现在人在产房,护士医生排排站一团混乱,老婆哀嚎的声音比日本色情片女优还大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所以我要赶快开始扮演一位爱老婆爱小孩的好爸爸了!虽然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节骨眼还是不能开玩笑的。
“用力一点,加油,快出来了!”
满头大汗的实习医生以前应该当过大学拉拉队的队长。
“去握住你老婆的手啊,你以为你在看戏呀!”
中年护士应该是有点更年期的躁郁问题,荷尔蒙严重失调,尖锐无礼的口气中,其实充满了对于我这种帅气中年男子的渴望与期待。
想当初那一夜,我喝了酒带着醉意进入老婆的身体,直径四公分的那话儿(实际的大小尺寸,请允许我在这边保留一下,怕说实话会吓到读者),硬生生地,带点粗暴与狂野,九浅一深,左三下右三下,在温暖湿润的阴道也只不过横冲直撞、进进出出了三分钟的时间。万万没想到,阴道独白的伸缩功力此时却发挥到极致,开了三指之后,马上就会有一个直径二十多公分的小脑袋准备从里面钻出来。
进到产房的时间果真度日如年,经历过二十四小时的马拉松式子宫塞剂与子宫颈肌肉扩张点滴液催生,感念于坚持自然生产的老婆的伟大,念着“怕热就不要进厨房,怕软就不要进卧房,怕看就不要进产房”的我,还是硬着头皮拿起相机、穿起隔离衣目睹孩子脱离母体的伟大剎那。
接生的女医生年轻又漂亮,当她熟练地拿起剪刀剪断女儿的脐带时,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以后绝对不敢再吃卤大肠!男性潜在的“恐惧被阉割去势情结”或许是造成男人在老婆产后了无生趣、人生从此变成一片黑白的主因吧!这一幕血淋淋的画面从此留在我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目睹过血淋淋的这一幕之后,会不会让我从此阳萎不举呢?这一幕会不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会不会是压垮阴茎的最后一根耻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