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野猫号遇难
-
四天后,这艘绿色小帆船一动不动地停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陆地看不见,别的船也看不见。临近中午,弗林特船长站在甲板室旁,看着六分仪。约翰在旁边拿着一个码表。太阳随时都可能升至正上空,到时弗林特船长和约翰要计算经度和纬度,海图上刚描出来的红墨水圆圈清楚地表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提提和罗杰正在观看导航器,苏珊坐在天窗上缝缝补补。南希在前桅的控制台上,满怀期待地用望远镜观察前方。
“可以了!”弗林特船长大声说。
约翰按下码表的按钮,来获取准确的秒数。随后,两人走进甲板室计算船的位置。
“快看吉博尔!”罗杰咧嘴笑道。
“它在导航呢。”提提说,看着那只猴子正叉开双腿站在弗林特船长之前站立的地方,拿着一个极像六分仪的东西放在眼睛上看。
“吉博尔,你这个小淘气!”苏珊大叫道,“它拿了我的剪刀。”
“过来,吉博尔!”罗杰说,“不要,苏珊,别吓它!它一跑就会戳到眼睛。”
“系紧了!你们在喊什么?”南希在前桅上问道。其他人都抬头看着她。
“吉博尔把苏珊的剪刀当六分仪使了!”罗杰喊道,“不过现在没事了。它把剪刀扔了,佩吉已经捡起来了。干得不错,佩吉!”
刚才佩吉悄悄地从厨房门里闪身出来,从甲板上抓起剪刀。猴子冲她嚷嚷了几句,跳上栏杆,沿栏杆一路跑了过去,爬到主桅的索具上面。它停在上面,低头看着甲板,时不时咕哝几句,看着南希再次用望远镜观察,也不记得什么六分仪了。猴子开始模仿南希,将自己的手指头圈起当望远镜。
甲板室里,时不时传出导航员的低语声,说什么天顶啦,子午线啦,正矢啦,对数啦这些,苏珊、提提、罗杰和佩吉即使想装成懂行的都装不出来。南希倒知道一些词的含义,但她也对不上号。不过野猫号的所有船员都知道,弗林特船长和约翰正一边咕哝着这些奇怪的词,一边不停演算,等他们两次得出相同的结论后,野猫号的位置就会奇迹般地出现。都过了这么长时间,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他们什么也没见着,这也算得上是奇迹了吧。在海图上标出他们的位置后,弗林特船长会派约翰或南希去桅顶,看看能不能看到三棵棕榈树,或是一块高高冒出的礁石,或是灯塔,这些东西在甲板上是看不见的。先不管是什么吧,反正就是他要大伙儿找的东西,每次都不会落空,就是会出现。但现在,即使在桅顶也看不到任何陆地。四天了,他们什么也没见着。除了白天火辣辣的太阳、夜晚夺目的星星、一望无际的海水之外,他们什么也没看见。而且,过去二十四小时里连一丝风也没有。
“他们算好了。”听到甲板室里安静了,罗杰说道。然后他听见了书被放回书架的声音,弗林特船长将六分仪放进盒子后盖上盒盖的咔嗒声。
“没什么变化。”弗林特船长透过甲板室的窗户说。
“我们能看看吗?”罗杰说。
“事实上,船的位置跟昨天差不多。”弗林特船长说,这时他们全都挤到了小甲板室里,想看看放在桌上的海图。图上表明他们位置的新标记几乎就贴在昨天标记的上面。
“时间过得太快了。”弗林特船长说。
“我们只是往前漂流了一点点,”约翰说,“然后又漂回来了。”
“幸亏我们看不到陆地。”弗林特船长说。
“这话怎么说?”提提问道。
“谁都不愿意懵懵懂懂地去冒险。我们的朋友港务长说得对,在中国海岸上指不定会遇见什么人呢。苏珊,你不用担心,我们在这里没事的。反正他们的船上也没引擎,我们则随时可以发动船上的‘小毛驴’——”
“现在不行了。”罗杰说,“头一天晚上,油箱里的油差不多耗光了,你们就没记着再去加油。”
“我也没有加,”弗林特船长说,“但主油箱是满的。等油箱稍微冷却下来后我们再在里面加一些。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对了,今天谁做饭?”
“是佩吉。”罗杰说。
“她去哪儿了?”
“已经到厨房去了。”
“真能干。”弗林特船长说。
“我们吃咖喱鸡蛋,”罗杰说,“我刚看见她在打蛋。等会儿还有橙子解渴,嗓子都冒烟儿了。”
“行,暂且信你吧。”弗林特船长从闷热的甲板室走到毒辣辣的太阳底下,说,“嘿,南希,别待在那里了,你会中暑的。下来帮我个忙。我们把斜桁拉下来点儿,然后用索具系好,这样帆就能够用来做遮阳篷了。”
南希慢悠悠地从绳梯上下来,来到众人当中。
“要我说,别人还以为我们在这瞎折腾呢。从昨天到现在我们走了多远?”
“没多远,”罗杰说,“船根本就没怎么动。不过我们打算在油箱里加满油,发动引擎。”
“引擎就没必要了。”提提说,“这里可比港口舒服多了。”
“发动引擎的话,下面会像蒸笼一样。”苏珊说。
“反正这鬼天气已经够热的了。”佩吉从厨房的门里探出头说,“嘿,饭做好了,我们在哪儿吃呢?”
弗林特船长先将主帆放下来,做成一个临时帐篷。“约翰,把那根绳子拿到侧支索那边去,拉过去再系紧。对,南希,就是这样。把这根绳子在船尾系紧了,这样我们就有几平方英尺遮阳的地方了。”
“要是发动引擎,船开动后就会有点儿风了。”罗杰说。
“你怎么老惦记着引擎?”约翰回应道。
“我之前就说不用的。”弗林特船长说。
“就这么干坐着也很烦人吧。”罗杰说。
“没事,我们会去加汽油的,”弗林特船长说,“但要等到晚上再去加。咖喱鸡蛋怎么样了?”他透过甲板室的窗户看了一眼里面的钟,“一点了。”
约翰什么也没说,只是敲打着船上的铃,一……二……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中响起,提提抬头看了看。
“这声音真喜庆。”她说。
弗林特船长笑了。“我们得镇定点儿,”他说,“船跑不快,着急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恼人的事了。”
“但这次最热,”南希说,“人都要被烤焦了。嘿,佩吉,当心点儿,你可不能坐在那儿,甲板上的沥青正冒泡儿呢。”
“如果那些咖喱鸡蛋很烫,我们倒会感觉凉爽些,”弗林特船长说,“天这么热,来点顶级马来咖喱那才带劲儿呢。”
帆在斜桅和吊杆之间遮起了一片阴凉,他们坐在下面吃热咖喱和橙子,总算感觉舒服些了。下午,他们睡了很久,陆续睡眼惺忪地醒来后,都抬眼看看地平线那边有没有起涟漪。鹦鹉也眯缝着一只眼睛盯着前方。猴子先是模仿罗杰睡觉,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又过了几个小时,这艘绿色的小帆船仍然一动不动地停在海面上,就像置于镜子上的玩具船。
现在已是傍晚(在热带地区夜幕会很早降临),一股烟味呛醒了提提。她睁开眼睛,发现弗林特船长正在抽他在帕皮提买的雪茄,而不是他平常抽的烟斗。
“喂!”她喊道。
“嘿,你醒了。”弗林特船长回应了一声。
“还没有风吗?”提提说。
“是啊,连片羽毛都吹不起来。”弗林特船长说,“别再跟我说什么不开引擎的话了。罗杰说得没错。如果我们还继续在同一个位置标记船位,那海图都会被戳出一个洞来。只要引擎冷却下来,我们就从主油箱里给它加点油,让这头‘小毛驴’领着咱们的船往前走。”
“我醒了,”罗杰说,“快让船动起来吧。”
“那你快来帮忙吧!”弗林特船长吸了一口雪茄说,“还有谁愿意来帮忙?”
“快看吉博尔!”罗杰说。
这会儿大伙儿都醒了,正乐呵呵地看着小猴子。它特别瘦,腰身细细的,跟弗林特船长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刻它正在模仿船长的一举一动,抽着“雪茄”,享受地徐徐吐出“烟圈”。弗林特船长喊道:“来帮个忙吧——还有谁愿意来帮忙?”
“吉博尔会乐意效劳。”罗杰说。
“非得这样的话,那我也去吧。”南希伸了伸懒腰说。
“很有必要。”弗林特船长说,“我们明天就会到汕头,然后去香港和新加坡。大家一起来。我们从主油箱里加八罐油,一共十六加仑……该死的,刚才真不该抽雪茄。”他站起来,要将雪茄扔进海里。
“别浪费了。”提提说。
“这雪茄真不赖。”弗林特船长说,然后走进甲板室,将雪茄放在桌上垫着海图的烟灰缸里,“先放在那里吧,干完活再去抽。”
两分钟后,他从前舱口将满满一罐油递了上来。
“这是第八罐。”搬最后一罐时他说道,“嘿,罗杰,你在干什么?”
“就闻一闻。”罗杰说,“天啊!对不起,幸好没溢出多少。”
“都一加仑了。”约翰说。
“还不到四分之一品脱。”罗杰说,“要是我闻的时候你们不问我问题的话,我就不会洒出来了!”
“有什么好闻的,”南希说,“肯定很臭。”
“哦,不要紧。”弗林特船长说,“用不了多久就好了,都已经干了。”
他们将油罐搬到船尾。弗林特船长拧开甲板上的圆形铜塞,要将油倒进正在运行的油罐中。罗杰拿着漏斗,弗林特船长将第一罐汽油倒了进去。苏珊递给他第二罐,这罐油也很快被倒了进去。约翰递给他第三罐,提提递给他第四罐,南希自己将第五罐倒了进去,这时她听见弗林特船长大叫:“抓住它!”
“你吓得我都洒出来了。”南希说。然后她望向弗林特船长,一会儿她就知道船长为什么喊了。“抓住它!”结果她自己也喊起来了,“还是点着的呢!”
原来是吉博尔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弗林特船长那半根还冒着烟的雪茄。
弗林特船长伸手去抓猴子,但没能抓到。吉博尔围着甲板室跑,差点就被反向绕着甲板室跑的罗杰逮个正着。约翰也差点抓到它了,但猴子机灵地荡到吊杆上,一边在用作遮阳篷的船帆上跑,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猴子从主桅上跳下来时,弗林特船长又差点抓住它。
“把它撵到索具上去!”他大叫,“这样我们就能抓到它了。总之,逼它往前走,让它跳到甲板上来。这下抓到你了!”
但还是太迟了。站在船首的吉博尔生气地念叨着什么,从弗林特船长伸出的胳膊底下闪身溜走了,又飞快地从罗杰和苏珊之间跑了,荡上主桅的侧支索上,然后再次从升降索上跳了下来,一路沿着吊杆,爬上甲板室的屋顶。它用双腿、尾巴和一只手不停地攀爬,就是不松开拿雪茄的那只手。最后,所有船员将它堵在了艉甲板上,步步逼近。
“你守着左舷,约翰,”弗林特船长说,“右舷就交给我了。我们肯定能抓到它。”
过了一会儿,就在船员们向甲板室包抄过去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吉博尔想找个地方将雪茄藏起来,它看到了甲板上的那个小圆孔。
船员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砰!”
火光冲天。猴子也吓得尖叫着逃到甲板室的屋顶上,爬到主桅的顶端。佩吉二话没说,赶紧从厨房门后面拿出灭火器,交给弗林特船长。他早已将三罐装满汽油的罐子扔下船了,这会儿,正跟约翰、南希用之前堆在舷墙边的沙子灭火,他们将一桶桶的沙子倒向熊熊燃烧的大火。苏珊则眼疾手快地掐灭了提提冒烟的裙子。
“罗杰去哪儿了?”她问。
话音刚落,罗杰就从舱梯上来了。
“情况不妙,”他说,“我灭不了火!引擎室里全是火!”
“什么?”弗林特喊道,他匆忙爬进天窗。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约翰问道。
“当然是拿灭火器。”罗杰说,身为工程师的他知道灭火器放在引擎室的什么地方。
弗林特船长只下去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甲板上。
“罗杰说得对,”他说,“没办法灭火了。我们大约有四分钟的时间尽量抢救船舱里的东西。这事由你来负责,苏珊,你知道该拿什么。用不上的东西一律不要了。佩吉、罗杰和提提,你们去帮苏珊。火苗一蹿上后舱壁,你们就到前面去,从前舱口出去。船舱后面也就能坚持一分钟左右,先去那里拿。约翰和南希,你们两个来帮我,我们得把小船开出去。现在,船和船上的东西一点就着……”
留给他们抢救东西的时间显然不多。他们拿了睡袋、几块毛巾、苏珊的急救箱、约翰装有罗盘和气压计的盒子。提提把鹦鹉救了出来,还抢救出了一袋鹦鹉食和一个小望远镜。罗杰除了那根拴吉博尔的链子外什么也没拿到,因为引擎室的火冲到甲板室来了,他们赶紧往前跑。几秒钟后,引擎室的火就从舱口烧到了甲板室。弗林特船长首先考虑的是船员的人身安全,哪顾得上其他的东西,甚至包括船上的一些文件。要不是约翰冲进去,拼命拿出六分仪和航海天文历(这东西在他眼里似乎是船上最重要的东西),甲板室里的东西就会全部付之一炬。约翰冲出来的时候,胳膊都烧焦了,连袖子都着了火。幸运的是,亚马逊号和燕子号这两条小船一直被用作救生艇,所以都备有一个小型海锚、一大口杯淡水、一箱防水密封的应急干粮和一盏桅灯。弗林特船长、南希和约翰升起吊艇杆滑车,将两艘小船从大船的侧翼放下去时,苏珊和佩吉还在打包其他的东西。
先放下去的是燕子号,那艘小船就靠在大船旁边。然后,弗林特船长安置好绳梯。
“你们四个最好待在小船里。南希、佩吉上亚马逊号,为保证人员均等,我跟她们一起。不能全挤到一块儿,我们全部待在一艘船里也不够空间。你在干什么,提提,在钓鱼吗?”
“我想把波利放下去,”提提说,“它现在没事了。”
“可吉博尔该怎么办?”罗杰说,“我拿到它的颈圈和链子了,它在那儿呢!”他指着主桅顶端。
“我看看有什么办法,”弗林特船长说,“先把亚马逊号放下去。约翰,慢点儿……”很快,亚马逊号也下水了。
“快点儿,”弗林特船长说,“大家都上船。主油箱随时都会着火。”
“佩吉,你快从绳梯上下去!”南希大声喊道,“快点,真见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不是!”弗林特船长也大声说,但他再没说别的了。跟罗杰一样,他正抬头看待在主桅顶端的猴子。此刻,火苗正沿着舷墙乱窜,吞噬着一条又一条梯绳,侧支索之间,少部分沾有薄薄一层焦油的绳子也烧起来了,很快,绳子被拦腰烧断了,像着火的流苏一样掉了下来。侧支索末端涂有厚厚焦油的系索早就烧起来了。
“上船!”弗林特船长说,“让那两艘小船离大船远点儿,桅杆马上要断了。”
“可是,吉博尔还在船上!”罗杰痛哭道。
“它没事!”弗林特船长说,“无论桅杆倒向哪边,它掉下来都没事。你们全都上船。”他拿下自己的太阳帽,朝亚马逊号扔去,“佩吉,你接得很稳!”
“照我说的做,罗杰,上船,”约翰说,“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了。小心,这儿就要爆炸了!”
船首传来大爆炸声,甲板上的木板都被炸飞了,顿时火光冲天。
“约翰,”燕子号上的苏珊喊道,“别等了!”
“快点,吉姆舅舅!”亚马逊号上的南希也喊道。
“把船划走!”弗林特船长大声喊道。
“你也快来!”南希叫道。
“把船开走!”弗林特船长生气地说。
约翰已经上到燕子号了,正用力从栏杆上拉烧得所剩无几的系船索。
“加油,苏珊!”他大叫,“用力拉,苏珊!”
“可是,吉博尔还没来!”罗杰哭道,“还有弗林特船长!”
“小心!又爆炸了!”
甲板室和厨房也没了。主桅杆没入了熊熊大火中,上面的侧支索松松垮垮地垂在那儿,它们的系带也被烧断了。爆裂声此起彼伏,桅杆摇摇欲坠……
“噢,可怜的吉博尔!”罗杰绝望地喊道。
桅杆慢慢开始往下掉……开始很慢……然后越来越快……但并没有一下子全掉下来。连接主桅和前桅顶端的系紧线侧向一边,朝船这边晃来。桅顶一个什么小东西飞了出去,在海面溅起水花,但并没有人注意。紧接着,燕子号上的所有人都看到弗林特船长跳进水中,水花溅得老高。一分钟后,他们看见他正朝船这边游来。
“他救下猴子了!”罗杰叫道,“漂亮,吉博尔!”
“真有你的,弗林特船长!”苏珊说。
“真是太感谢了。”罗杰说,弗林特船长刚抓住燕子号的横梁,湿淋淋的猴子就爬上了船。
“你不上来吗?”提提问。
“你们拖着我走,”弗林特船长说,“我去亚马逊号。我的太阳帽还在她们那儿呢。”
“天哪!”罗杰说,“你刚才怎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小船拖着他的时候弗林特船长喘着气说,他似乎还挺开心,“我只觉得有机会,想最好在那儿等等,但我并不能确定桅杆会往那边倒。”
这时,亚马逊号从着火的帆船后面划了出来。
“啊嘿!”
“吉姆舅舅还在船上!”南希大声叫道。
“没有,”罗杰喊道,“他和吉博尔在我们这儿呢!”
“将船划远点儿,”弗林特船长气喘吁吁地说,“前桅随时都可能倒下。”
“遵命,船长。”约翰说,他早已从苏珊手里接过桨。弗林特船长松开横梁,游走了,很快便从亚马逊号的船尾爬了上去。这时,两艘小船离火光冲天的帆船大约有五六十码的距离,紧挨着往前驶去。
“咔嚓……”
前桅倒了,野猫号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现在,整艘船连桅杆都没有了,船上一片火海,映照在浮了一层汽油的海面上。
“最好离它远点儿,”弗林特船长说,“我不确定那两个油箱是不是都爆炸了。”
“我们不能想办法灭火吗?”南希说。
“于事无补了。”弗林特船长说,“吃水线以上都会烧毁,这就是它的结局了。可怜的船,它会沉入海底或者被烧成碎片。我们在这艘船上曾有过快乐的时光,可惜我们不能再跟它一起环游世界,最后让它在出发港颐享天年了。”
“我们抢救出了一些毛巾和睡袋。”苏珊说。
“它们很快就会干的,”弗林特船长说,“毕竟是海水,天气又这么热。我没事的。不管怎样,还是很感谢你。”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南希问道。燕子号上的所有船员都侧着耳朵,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我们还是静待事态的发展吧。”弗林特船长说,“我们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还在轮船的航道上。所以我们只需坐在这儿就行了,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会被人救起,陆地也不是很远了。但中国的海岸有点儿怪,哪里都不好登陆。如果不能在条约港登陆,去哪儿都麻烦。我们最好待在这里,等着被人救援。每条船上的淡水还能维持一个星期,如果我们省着点还能维持更长时间。船上还有吃的,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慌乱,现在唯一没有的东西就是气压计了——”
“我有,”约翰说,“苏珊抢救出来的。”
“厉害!”弗林特船长说,“赶紧看看。如果我们必须改变计划,还指望它提供数据呢。”
“快从盒子里拿出来,提提。”约翰说。
“你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使用的它?”提提将气压计交给他的时候问道。
“今天早上。”约翰说,“天啊!气压计一定被撞了一下。弗林特船长,气压计倒是在我手上,但似乎有点儿不对劲。早餐后下降了半英寸——”
“你肯定吗?轻轻拍一下。”
“还在下降。”约翰说。
弗林特船长仔细看了看地平线。“没事,只要我们在一起。”他终于开口道,“该死的,要是我有艘大船而不是两艘小船该多好。”
“要是有艘军舰就更带劲儿了。”南希说。
“约翰,”弗林特船长喊道,“检查一下你的海锚!确保能从船头放下去,绳子从船头放下去的时候不要吝啬防擦用具。随便用什么都好,不擦伤船体就行了。”
“遵命,船长。”约翰认真地说。
“也许今晚还会下雨。”弗林特船长说。
“两艘船上都有桅灯,”苏珊说,“离开港口的前一天我还修剪了灯芯。”
“真能干,苏珊。如果有风,我们就把海锚放下去,点亮桅灯的话,我们应该能够保持联络了——”
“如果分开了该怎么办?”约翰问道。
“最好不要分开,”弗林特船长说,“我们最好待在这儿等待救援。”
*
两艘小船肩并肩在海上漂流着,所有人都盯着野猫号看,听它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他们驾驶野猫号周游过世界,去过很多地方,这艘船已经跟他们融为一体了。最初,弗林特船长付钱请人帮他,但一段时间过后,他终于发现他们六个人就能帮他,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现在,这艘船即将葬身大海。此刻,他们正漂流在两艘小船上,眼巴巴地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去害怕,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做。现在,尽管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待在那里,听那艘帆船烧得噼啪作响,但他们的心思也更多地放在了即将开始的探险上,而不是刚才的悲剧上。如果这艘船是在英国港口着的火,一切也都结束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还得回到那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家。现在并没有结束,他们没有再去想过去的风风雨雨,也没去想将来会怎样,而只是想着该怎么度过今晚。“罗杰,如果你的手被烧伤了,就不要去动它了,”苏珊说,“我的急救箱里有单宁膏。”
“吉博尔也烧伤了,”罗杰说,“还有约翰。”一两分钟后,苏珊开始忙着给他们涂具有冷却作用的单宁膏。
“你们船上有人烧伤了吗?”她大声喊道。
“没什么要紧的。”佩吉回答道,“只是衣服烧坏了,身上没事。”
弗林特船长在亚马逊号的船首仔细检查着海锚,抬头看到苏珊正抓住吉博尔的手往它胳膊上涂药膏,他笑了。
“别笑它了!”罗杰说,“它身上可是烧掉了不少毛。”
“这只猴子很聪明。”弗林特船长安慰道。
“聪明得有点儿过头了。”南希看着燃烧的帆船说。
“要起浪了。”约翰突然说。
“是从东南方向来的。”弗林特船长说,“风来了。幸亏不是西风。”
大家都沉默了,只听见木船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过了一会儿,燕子号的船员听见佩吉说:“你真觉得我们会没事的,对吗,吉姆舅舅?”弗林特船长则回答道:“当然,肯定没事。”
“不对,要是真的有雨,”罗杰平静地说,“就该把火扑灭,那野猫号也就得救了。”
他们全都看着它。海平面下,太阳正在西沉,在热带地区,一眨眼的工夫,东边就天黑了。黄昏下,燃烧的野猫号就像一排火把。
“马上就要看到两次日落了。”提提说。
“真正的太阳已经落下去了。”罗杰提醒道。
“起风了。”约翰说。
他们全都感觉到了,从东南方吹来一丝微风。他们开始在细浪中摇摇晃晃。一排涟漪往日落的方向荡去。燃烧的帆船开始发出咝咝声。
“火烧到水面了,”弗林特船长伤心地说,“烧到吃水线了。现在海浪又大了点儿……”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正在燃烧的野猫号船尾突然从水面翘起来。船首斜桅掉进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接下来,海水灌进船体,咝咝声不绝于耳,最后一点火苗熄灭了,小帆船永远消失了。
约翰、苏珊和罗杰听见提提啜泣哽咽,希望不要被人听见。这时,弗林特船长发话了。
“那艘船真不赖。”他说,然后,他又用完全不一样的声调说,“风更大了。把海锚抛下去,但是得轻点儿,确保绳子不摩擦船体。把桅灯点上。现在吃点东西吧,我们千万不可乱动。如果风太大,要尽量靠近舱底……”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