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三章
-
3
他们结婚了。婚礼是在矿山食堂举行的,仪式十分简朴,也就是请亲朋好友共聚一堂,喝杯薄酒。结婚时,涂进一无所有。那时家里穷、工资低,涂进不仅没有一分一毫的存款,而且还欠单位和食堂几万元的债务。因此,结婚那天穿的西装都是蓝兰买的,她心里想的是只要涂进对她们母女好,只要生活愉快、家庭和谐,穷也幸福!
结婚前,蓝兰对涂进还是了解的,虽然家庭环境不好,但他本人没有任何劣迹,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白对她的爱,那种爱是刻骨铭心的,曾经痴迷到要用菜刀割腕的程度。
涂进苦苦追求蓝兰时,蓝兰曾劝他:“我们的结合是不合适的,我结过婚,有女儿,而你没有谈过恋爱,完全有理由找一个漂亮、没有结过婚、没有任何负担的女人。”
但涂进表现得十分坚决,非她不娶!涂进表示,如果蓝兰不嫁给他,他就会对爱情失去信心,那他就要破罐子破摔,就要去喝酒、打架。
当蓝兰提到女儿拖累时,涂进更是信誓旦旦:“菲菲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会对她好到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
结婚后,蓝兰问他是否后悔,他更是语言铿锵:“决不后悔,今生今世永无‘后悔’二字。”
女人爱听的话,涂进说得十分地道,不由你不相信,不容你有丝毫的怀疑。
蓝兰想,和谭勇在一起时,也有过这样的铿锵誓言,也有过山盟海誓,月下池边也曾留下爱的倩影,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魔幻般的爱情是男人们玩弄的一张王牌,随意被他们打来打去,以此达到他们自私的目的。
结婚后,涂进果然对蓝兰和菲菲很好,以至于蓝兰都认为世上也有好男人,虽然他穷一点,但双方都上班,涂进的工资虽比蓝兰要低一些,但也能凑合着过。因涂进是工人,而蓝兰是中专生,幼儿教师工资待遇是套中专工资。但只要他们恩爱,穷也幸福。恩爱是用金钱买不来的,幸福是靠心灵感应的,只有用心才能体验到。
有段时间,蓝兰总感到这段婚姻是畸形的:他没有结过婚,而且又小自己一岁;而自己结过婚,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儿拖累。不对等的婚姻条件必然会带来某些不良后果,如今还显现不出来,但对她而言,任何一种后果都是可怕的,是她不愿看到的。涂进是能讲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语言上将爱表现得淋漓尽致、死心塌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用那些听起来酸溜溜的、肉麻的词语赞美、歌颂蓝兰,她感觉出这些语言的无聊和虚伪。但涂进认为这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这是对女人的自尊心的尊重,女人天生就爱听赞美词。正是这些赞美词,使许多女人晕头转向,陷入泥潭都认为倒在鲜花丛中。而这些赞美词和旦旦誓言,带有欺骗性,有时像迷魂药一样麻醉着女人的神经,使她们为爱而疯狂。“爱”其实只是一个很虚幻的字眼,但它衍生的结果千差万别,犹如舌头感觉舒服就是可口,眼睛觉得舒服就是悦目,爱情使你迷醉就是幸福。但爱情是一个长长的过程,可以发展,也会消失,永恒的爱情只是人类至高无上的追求而已。
刚结婚时,蓝兰和涂进形影不离,使得许多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涂进不仅对她好,而且对菲菲更好。
饭后,他都会牵着菲菲出去散步,熟人会说:“二哥,菲菲好像你喔!”他会理直气壮地答道:“当然,她就是我女儿!”
但好景不长,他们的爱情开始变味,家庭氛围渐渐变味!当结婚的新鲜感随时光的流逝而暗淡,不相称的婚姻必然要导致不良的后果,幸福可能会演变成苦难。几个月之后,他们昙花一现的幸福灰飞烟灭,等待蓝兰的是苦难和暴力。
蓝兰原本身材就不高,虽然不显瘦,但看去还是有一点娇小。而涂进则不然,三十来岁的汉子,一米七几的身高,剽悍的身材,方形的脸,站起像座山,躺下如头牛。
刚结婚时,也许是有一种新奇感,他们的性生活比较和谐。和谐的性生活是夫妻间的幸福之源,无论白天如何忙碌、劳累,只要夜幕降临,夫妻必然要走进恩爱的暖巢,这种暖巢是人类延续的温床,性生活是保证种族延续的必然途径。
也许是刚结婚,情爱的余温犹存,怜香惜玉亦是男人的风度。蓝兰对涂进百般温顺,涂进对蓝兰也显出万种怜惜。但好景不长,几个月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原来,在结婚之前,涂进就特别喜欢矿医院一个名叫黄丽的姑娘,蓝兰也认识,他们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分手了,黄丽嫁到省城。涂进的这段情缘,结婚之前蓝兰是不知情的。涂进没有在她面前提过,蓝兰当然不知晓。但于涂进而言,其心灵深处总会默默地比较,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性生活。当一时的新奇过后,涂进脑海中会不时出现黄丽的影子,那些已经消逝了的情节都会在他大脑中一一展现,那些陈旧了的情节会变得销魂和难忘,甚至产生一种淡雅的美,扬起逝去的回忆和怀旧的情结。对于有些人而言,初恋也许只是一生中的一段经历,生活中的一段插曲,但对于对生活不满或对婚姻不满的人,就会影响生活的质量,慢慢侵袭家庭之巢穴,从而出现婚姻的裂变和崩溃。
涂进不仅在心中暗暗拿蓝兰和黄丽比较,从性格、长相到经济收入,而且他脑海中会常常出现黄丽的叠影。特别是过性生活时,他思想会移位,以此刺激他强烈和无节制的欲望。涂进喜欢喝酒,经常和矿上的一帮人吃喝,这些人虽然不是社会上的“下三烂”,但也是一些胸无大志、品德低下之徒,他们酒足饭饱之后,谈论的都是一些低级趣味的事,女人是他们永远谈不完的话题,并且常窝在一起看黄色录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正是国家改革开放的黄金时段,国门打开了,“香花”进来的同时,“毒草”也随之而来。歌厅“三陪”小姐,发廊、酒吧、洗脚城如雨后春笋,处处繁荣“娼”盛。“牺牲一代少女,也要把经济搞上去”成了一些官员的行动指南,影像厅在播放“黄带”,歌厅安排几曲暗舞,让舞者贴贴身子。“黄带”不是新鲜的东西,处处都可以买到。
这种生活使涂进厌倦了家庭生活。录像教会他许多动作,他没处发挥,找小姐,他经济拮据,无力支付“鸡婆”们的费用开支,只有在自己的老婆身上演示。蓝兰的灾难就随之来了。
涂进身材高大,体壮如牛,没有受到“黄带”的污染前,他每次做爱都要抱着她,那种身心契合的感觉使他飘飘欲仙、浪荡销魂。和谐的性生活使人流连不已,也是人们追求的最高境界。
看了黄色录像后,特别是婚姻的新鲜感消失后,他每次做爱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沉重的压力,使得她只有出的气,没有吸进的气,那种凶猛的起起伏伏,她只能心慌气喘地被动承受,没有丝毫的快感可言,因而产生了憎恶感。她原本就是一个性格内向、温顺有加的女人,为了家庭美满、婚姻幸福,不论什么事她都逆来顺受。由于婚姻条件的不相称,她心灵深处对涂进有一丝歉疚和愧意。这种歉疚和愧意就是婚姻的不平等,不平等婚姻必然要倾斜。为了这个家,为了维系婚姻,她企图用女人的温存感化那强壮的躯体;用真心的爱,化解他心猿意马的家庭观念。只可惜他对她的一片苦心置若罔闻,她含辛茹苦换来的却是他的凄风冷雨和随时被压死在他躯体之下的恐惧。
她只是一个弱小的女人,只希望家庭不再发生变故,但纵然她能遮掩夏日的骤雨,却无力抵御冬天的风雪,这使她感到忧心恐惧和彷徨无助。他不断变换着花样折磨她,使她心灵滴血般疼痛,她预感到自己随时都面临风险和死神的威胁。他已经不把她当成妻子,只把她当一个性发泄的工具,他对她的性已不是爱,而是一种深深的伤害和侮辱。
他目中无人,时时表现出毫不利人、专门利己的近乎不通人性的自私,时时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要求别人做出牺牲,充分表现出大男子主义的蛮横与粗野。他不管身下的人的感觉,甚至怒火中烧,丝毫不顾及她人格的尊严,毫不顾忌地践踏着她!
她懦弱,她逆来顺受,她下跪求他,但都徒劳无功,不仅不能换来他的同情,而且还要承受加倍的折磨、侮骂和拳头。
他常常露出狰狞的面目,告诉蓝兰他在外面怎样打架,如何心狠手辣、狼心狗肺,谁都甭想惹他,谁惹他谁就没有好结果。侮骂和恐吓使蓝兰彻底失望,心灵随时都濒临崩溃。他有时一边折磨着她,一边还说这是对她好,这是生理需要,男女平等等屁话。
蓝兰曾想到离婚。但他们刚结婚几个月,如果现在就离婚,很难被人们所理解和接受。而且涂进白天伪装得很好,给人们的印象不错,如果这时提出离婚,大家就会怀疑是她的问题,这种印象一经形成,在单位抬不起头,人也做不下去,况且涂进不允许离婚。这种不能启齿之事又不便告诉家人,那就只能强忍着。这种忍耐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因畸形婚姻在涂进的骨子里早就种下不平等的种子,永远都不会找到平衡的支点,折磨和发泄是他唯一的选择。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