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第五章

   有过斗殴经验的人都知道,街头打架以至于生死相搏的时候,极少有人用腿。因为这太危险,出腿半边空,一不小心被对方抓住就会被一下放倒,所以混子斗殴, 多数是以拳头解决问题。但练过武术的人不一样。腿法的力量以及攻击面积都凌驾于拳法之上,如果能够把握出腿的速度和时机,腿法将发挥出拳法无法取代的威 力,故有“手似两扇门,全靠腿打人”之说。所以拳师之间的切磋跟混子的街头斗殴是截然不同的,尤其在腿法运用上。

  费强踹我的一脚只是推力,让我一个趔趄,但力量毫无杀伤穿透,对于人体来说,构不成任何伤害。待他又冲上来的时候,我还以颜色,也是一脚踹了过去。

  但这一脚跟他刚才那腿截然不同。在出腿的时候,我甩飞了脚上的拖鞋,光着脚踹进了费强的腹部。我并非整个脚面去踹,而是勾起脚尖,用脚前掌的虎趾部位刺进了费强的小腹。受力点越小,压力越大,我使用的不是推力,是贯穿力。

  我的前脚掌陷进费强的小腹之后,他立刻丧失了反抗能力,“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然后像个大虾一般地慢慢弓起腰来。对方人虽然多,但简直是不堪一击。

   而晏五那边的形势也很轻松,不需要我的帮忙。他已经放倒了一个,在跟最后一个痞子做收尾工作。那混混有十五六岁,晏五才十二三岁,比对方整整低了一个脑 袋。可是晏五的表现却出人意料,让我感慨他退学回家专职训练的这段时间没有白费。二叔说得没错,这小子果然是一个练拳的苗子。

   身 高体重占绝对优势的混混抡拳出去,晏五本来身子就低,一缩脑袋轻松躲过。接着左掌上撩,直奔对方面门。我瞧得明白,这一手用的是“佛汉拳高低苗子十二手” 里的一式,左手上撩攻击面门,意不在攻,而在封眼。“打拳先封眼,照面霹雳闪”。晏五这一撩手,对方赶紧护脸,同时脖子下意识地往回一缩,晏五得空抓住机 会,一个进步崩拳干在了对方的脸上,把他瞬间撂倒,专业和业余之间的差距彰显无遗。

  这一崩拳劲力通透,晏五拧身顿脚,力从地 起, 从双腿直到腰部,再由脊柱往上层层传递,到达双臂,最后由拳面爆发出来,形成一次完美崩拳。这一套说来烦琐,完成却在刹那之间,就如同扣动扳机,撞针撞击 底火,引发火药燃烧,空气瞬间膨胀顶出弹头,通过膛线旋转飞出。说来复杂,但开出一枪只是电光火石间,拳理亦然。

  我有些搞不 懂, 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徐晏五,学习一塌糊涂,小学二年级的算术应用题都做不出来,怎么在练拳上就那么有天赋?后来我上大学之后,认识了一个体育系的老师,是个 老头,以前是个老拳师,后来被学校聘去搞理论研究。他对我说过这样一番话:“练拳没有其他,只求专心而已。并且拳术与世事不同,练拳之人最好性情顽钝,不 可取巧,取巧的话只会粗心浮气,只见俏皮,流于末端,难以得到其中的精髓。”

  晏五这家伙却是天生的“大智若愚”型了。世间诸事,真是可遇不可求。

  晏五的那一崩拳下手太狠,让我担心万一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可咋办。但很意外的,没有预料到的一幕忽然发生在了我的眼前。

  第一个就被晏五放倒的那个小子不知道啥时候站了起来,鼻子嘴上全是血,手里还拎着半截砖头,从后面“咣”的一下拍在了晏五的脑袋上,给晏五开了瓢。红色的血立马就顺着脑门流了下来,像几条蜿蜒爬行的蛇。

  我一下就懵了,顿感束手无策。晏五转过身去,一声不吭。那小子后退了两步,一把丢了砖头,见鬼似的狂嚎两声,转身跑了。

  血流得快,没怎么的就淌得他满脸都是。我脱下背心捂在晏五头上拉着他往家跑,一进门就喊:“师兄,师兄!”

  马腾正在院子里练拳,满头大汗。他一回头惊愕道:“五子!我操!这是咋了五子!”

  “刚在路边上跟人打架了!”我都来不及给他解释,看着一言不发满脸是血的晏五,我彻底慌了神,“师兄现在咋办啊,你看这一脸的血……”

  “赶紧送医院啊!”马腾飞跑进屋里拿了衣服,蹬上自行车带着晏五就直奔县医院。我不知道晏五是不是被一砖头拍傻了,头上的血流成这样,他竟然连吭都不吭一声。

   到了县医院,医生给看了一下,是外皮损伤,头皮被豁出来了道口子。问题不是很严重,但得缝针。那医生50来岁,戴着眼镜,一副老知识分子的模样。他一边 小心地清理着晏五头皮伤口处的砖屑,一边语重心长地念叨:“肯定是打架打的,现在的小孩子啊,忒狠,一动手就不考虑后果,个个都是愣头青。社会风气坏了 啊,社会风气坏了。想想我们那时候,哪有不务正业天天在街上晃荡的,哪有敢染着一头黄毛出门的……毛主席没了,镇不住你们了……”

  马腾听不惯他唠叨。一撇嘴说:“拉倒吧。我爷就是在‘文革’的时候被镇死的,我老爷爷是在五九年的时候被饿死的。都差点没我。”

  老医生嘴一动,还想说啥,门口忽然“哗啦啦”挤进一群人来。我回头一看,不禁眼皮直跳,这他妈不是刚才打架的那拨人吗!那个被我一记反背捶放倒的黄毛还捂着一边脸,手上都是血,干涸成了黑紫色。他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我,眼睛里的瞳孔都跳了一下,嗓子眼里“唔”的一声。

  “雷子哥,就是他们动的手!”费强指着我大声喊道,声音亢奋得像刚打了鸡血。

  (三)

  雷子。听到这个名字我就心里一抖。对方人员有些杂乱,十来个,除了费强他们其他的都是些二十来岁的混子。我扫了一遍,马上发现了雷子。他还是穿着那件长年不换的紧身小背心,身上的刺青一片一片的,青红蓝绿,杀气腾腾,看了就让人害怕。

  敢情他们也是过来看病的。除了费强外,另外几个小子都伤得不轻。挂彩的挂彩,见红的见红。连上医院都能撞一起去,真是冤家路窄。不知道犯了什么冲,整个一天净走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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