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节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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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花拳刘被人搀扶着,想说什么,可刚吐出来一个字,喉咙就不听话了,“咔咔”地咳嗽起来。
“喉骨没事,就是咽处有些挫伤,休息两天就好。多喝温水。”二叔的声音虽然已经尽量谦和,但怎么听着都是讽刺。花拳刘面色通红,咳嗽得愈发厉害。
李红生的表情难看的跟吃了屎一样。但作为领导,就算吃屎也得拿出震慑人的气势来,以让草民肝胆俱裂。李红生拧巴着眉头,懊恼地看了看不停咳嗽好像要把肝都咳出来的花拳刘,又抿了抿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喝道:“区风,这就是你给的交代?”
二叔说:“李哥,你看着的,我不想出手,实在是不得已。”
“说得好听,还不得已?”李红生冷哼一声,“你这是要跟整个曹州城都过不去了!”
二叔说:“李哥,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我就是一个练拳的,平时练练拳,教教徒弟,其他什么意思也没有。我不想跟任何人过不去。”
“话说得倒敞亮,但你事可不是这么办的!”
“我办什么事了?”
“你说你办什么事了!”李红生扭头看看还在咳嗽的花拳刘。
二叔沉默了一下,嘴角动了动,终于说:“这都是你们逼的。”
“说的好!”一个脸盘方正的大汉往前迈了一步,朗声接话道。他盘扣衣服的前襟已经打开,敞着怀,露出两块鼓胀的胸肌,上面还附着着一片稀疏的胸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区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但社会就是这个样,你也别怪我们,换了谁都一样。”
李红生脸上抽搐,像轻度面瘫。他喝斥道:“庄老三,别胡乱说话!”
我有些惊讶,原来这汉子就是庄老三。大学生庄老三,他的名字我听过,并且还颇富有传奇色彩。当年还小小地轰动过曹州城。
二叔微微皱眉:“老三,你……”
“我?嘿嘿,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是他们告诉我能见着密传佛汉,我才来的。要不然这么热的天,谁有病往这跑啊。什么派什么规的,我 不管这些,我也不懂这个,咱过来就是凑凑热闹。没成想今天能这么热……他妈的都快中暑了我……”庄老三一边说着,一边拿敞开的衣襟扇着风。
(三)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班主任就常拿庄老三为例子来激励我们,动辄说:“你看人家庄老三如何如何……”
庄老三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生于曹州城的庄寨。相传此寨为庄子故里,解放后靠造假货为生。此地手工业十分发达,只要给够钱,原子弹都给你造出来。他在家排行老三,故都以“庄老三”相称。
庄老三自幼生得虎背熊腰,粗眉入鬓,相貌粗犷,一副典型的武人模样。但他又偏偏学习很好,从小学到高中一路拔尖,平时没事还颇能写个朦胧诗歌,尤擅爱情 题材。大抵肝肠寸断,相见恨晚一类。高考那一年更是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郑州大学的中文系,成了他们乡里多少年来唯一的大学生,一时轰动无二。庄老三大学上 了不到两年,在少林寺附近的一所武校里认识了一个教硬气功的教练。曹州城拳风浓厚,他本来就有些底子,又跟着那教练混了两个月,自此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恨不得把自己大学的专业改成硬气功。学业逐渐荒废不说,他还不搞对象,不玩聚会,不跳交谊舞,跟主流文化越走越远。到了大三的时候,连挂九门功课的庄老三 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申请退学。
据说他收拾好行李要走的那天,搬了十来块青砖摞在校园行政楼的前面。一摞青砖摆到胸口,他 站 在那里盯着青砖一动不动,木桩一样。大家都以为有人在搞行为艺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那年头,搞行为艺术还是个新鲜活。庄老三从早上站到了中午,觉得时 间差不多了,猛地扎了个马步,开始运气。丹田一沉,收肛提阴,嘴里“嗨”的一声,接着一头砸在了青砖上。
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听“咔嚓”一声,一道裂缝在青砖之间游走,纵贯而过。庄老三抬起头,掸了掸额头上的砖屑,扛着行李被褥昂首而出,去赶总是晚点的火车。
庄老三走后,有好事者上前数了数,总共十二块青砖,裂开的是十一块。最后一块砖头出现了一道缝隙,但没有断开。有个学土木建筑的打量了半天,最后肯定的说:“这是一块掺了水泥渣子的承重砖,硬得很,用锤子都难敲断。”
庄老三学业未成,重返家乡,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个时候大学生不比现在,一毕业就是国家干部,直接分配工作,从此摆脱农民身份,成为永久的商品粮户 口。而庄老三竟然放弃了这个人人都眼红的机会,重新回到了庄寨。所以大家都以为他另有别的雄心大志,要搞出一番比上大学还牛逼的名堂来,全都拭目以待。结 果他把自己往家里一关,竟然潜心研究起硬气功来。因为这事,庄老三他爹的脑血栓犯了好几次。
自从庄老三归家之后,我班主任再也不拿他做典型了,闭口不谈庄老三如何如何。但他独特的个人经历还是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没想到,在这个讨逆大会上竟然能见到这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庄老三朝二叔抱了抱拳,说:“区哥,有段日子没见了。”
“是。”二叔点点头,又问:“老三,你爹的脑血栓好点了没?”
“好多了,就是下半身有时候麻木,说话还不清楚。没办法,医院说这病治不了根,只能控制。”
二叔说:“你看我这段时间忙的,也没空去看看老头。等我改天去一趟。”
“不用客气。他那病就那样,看不看的无所谓,慢慢养着呗。”
李红生不满地咳了几嗓子,强行干扰了两个人逐渐升温的攀谈。庄老三呵呵一笑,说:“区哥,废话少说,咱还是先过过招吧。再聊下去,大家都有意见了。”
二叔说:“老三,咱俩过招算啥意思。”
庄老三笑笑:“其实我早就想跟你练两手了,一直没好意思开过这口。今天也算正好趁这个机会。”
二叔说:“老三,这没必要吧。”
“反正来都来了,就练练呗。我知道佛汉拳里面也练硬气,想试试跟我的硬气比,到底哪个强点。”
“老三,算我输了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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