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节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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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正是个出行的好日子。延绵的土丘上覆盖着轻轻的嫩草，一条蜿蜒大道在沟壑间曲折前行。车队正在大道上渐行远去，帆布篷上既没有特别的旗帜，也没有纹章——看不出任何关于所有人身份的信息。
在车队稍前的位置，单乘车辆越走越远，似乎要脱离大队独自行动。尽管车已驶出很远，但观测者的视力依然足以辨认出车辆上的任何细节。
那辆独行马车的车夫位置上坐着个中年男人，他正一丝不苟地驱赶马匹，仿佛职责就是他的生命。从车窗的透明玻璃往里看，能看到趴在门上的女孩儿。她一脸好奇的表情，看着窗外的景色。车厢里还有一个男人，正笑眯眯地用手帕擦拭黏在女孩儿脸上的食物碎末。
观测者将镜头移开，重新调焦，锁定在一个慢慢移动的红色身影上——那高大的身影丝毫没有“路”的概念，无论是小丘还是沟渠，它全都径直碾过，紧随着前方的马车。
“主人……”
身旁响起铿锵之声。
观测者将滤镜关闭，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侍，低声说：
“不要再叫妾身主人了。”
身穿女侍服的不是个人类，它的身高足有十尺，是用齿轮、机关和各种材质板拼凑而成的——是一种被称为“人形”的非自然生物。它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用谦卑的声调说：
“只要我的人偶之心还在，您就是我的主人。”
刚才还在观测远方的少女摇摇头，水蓝色的长发在夏风中微微飘荡。她身上华贵的衣料、繁复的蕾丝花边和层层叠叠的裙摆与荒郊野外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令她看上去就像一个不小心坠入凡尘的贵族女孩儿，不过其实她也并非人类，与身旁这个十尺高个巨人女侍乃是同胞。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指白皙纤细，看上去仿佛从来没有经过任何苦难。
“过去的赛莉娅已‘死’。”她动了动手指，“重新启动人偶之心后，妾身已经不再是公馆人形，也不再是坎佩斯伯爵家的人形。”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妾身只是一介人形浸染者。”
她，这个由索罗基尔制造的哥特人形，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机键圣母”——那被所有人形称为“妈妈”的神奇存在。
她的目的也已达成，但也再无法回头。她被“妈妈”深度感染，变成既是人形又不是人形的异类，所谓的人形浸染者。她与昔日主人坎佩斯伯爵之间的契约键粉碎了，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找回与过去的联系。既然没有了契约键，她也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形，更不属于任何人。
人形生来就是为他人服务的，没有主人，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对于那个十尺高的巨大女侍人形也一样。
尽管被拒绝，但人形女侍并没有离开赛莉娅的打算：
“那主人你要……”
“听着。”赛莉娅打断了它的问话，“妾身命令你，老亚麻，现在立刻日夜兼程赶回去，代妾身转告坎佩斯伯爵，“妾身已经报废，无法再侍奉他了。”
赛莉娅的话语毫无波澜。她并不是基于旧情这样做，只是根据既定程序而补充完成后续事务罢了。主人的音容笑貌依然在她的存储器中，但即便记得，她也不觉得自己与那个男人还存在丝毫的联系。
自数十年前起，她就侍奉坎佩斯家族，至今已有三代，当代伯爵是她看着长大的。在现今没有妻室的伯爵家中，赛莉娅就如同女主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有随意离开家的权限。可是那样的家，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妾身可以明确告诉你，妾身是为了‘妈妈’而来，在将一切了结之前，决不会到‘薄雾之馆’去。”
赛莉娅看着远方，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内就载着她的目标。
人形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除非有新的高优先级指令将之前的命令挤下来。但失去契约键的赛莉娅是否还能接受更高一级的指令，还不可知。
她的女侍——老亚麻，尽管无法做出“担忧”的表情，但依然划开面部装甲板，发出低沉的呼唤：
“主人……”
“你不用再说。妾身仅剩的规则都是为此目的存在，一旦任务达成，北地冰雪将是妾身的最后归宿。”
老亚麻没有再说什么，慢慢转过巨大的身躯。它走了两步，又回头瞅了一眼，但赛莉娅丝毫没有挽留它的打算。
从小土坡上慢慢走下来后，老亚麻最后一次回头看去，人形少女独自矗立在坡顶的身影，显得如此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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