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风雨欲来(1)

离山北面山崖下,姜承泽与竹影皆是满脸忧色,紧紧跟在太子轩辕朗的身后,他三人后面跟着一队整齐的羽林卫。

昨日听闻秦王与墨儿遭刺客袭击跌落山崖时,姜承泽险些在皇帝面前失仪,所幸太子轩辕朗及时扶住了他。

皇帝心思沉稳,虽然担心秦王安危,面色倒也如常,只是伴驾而来的梅妃却当场昏厥,人事不省。

太医们忙前忙后,终于将梅妃救醒,众人也算松了口气。

皇帝担心梅妃,不敢离开床榻半步,只是命太子与丞相领五百羽林卫连夜赴山崖下搜救秦王殿下。

那些刺客却在秦王跌落悬崖时,就悉数服毒自尽身亡了,虽皇帝下令追查到底,却终究只余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要想查清真相,并非易事。

轩辕朗懒洋洋地抬眼望着前方的密林,回首吩咐:“姜丞相,你我还是兵分两路吧!如此一条路走到底恐难有进展。”

姜承泽抱拳行礼:“微臣谨遵殿下谕令!”掉转马头自带了一队人马朝南面林子寻去。

竹影一袭黑衣并未骑马,孤身朝西而行,一面飞快地穿梭在树影间,一面运用内力沉声呼喊着:“墨儿小姐!墨儿小姐!”

墨儿,你千万不能有事,他在心里暗暗为她祈福。

回想她幼时精灵淘气的模样,他的心头猛然一颤,不知何时起,她在他心中已变得尤为不同。

或许是那一年她凝着一汪如水黑眸嗲声嗲气地揪着他的衣袖,哀求他教她功夫时;又或是那一年她闯祸将相爷的珍藏字画付之一炬,他甘愿替她顶罪,她却泪眼婆娑跪在相爷跟前坦白一切时;抑或是当年他被禁足西苑,她亦被禁足府中,却仍旧不忘时常遣人给他送去美食美酒时……透过林间洒落的阳光照在他冷峻的面庞上,锐利的鹰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纵使他不敢也不愿,但他确实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他心中深知,自己身为影卫绝不该对人动情,可每当看见她柔媚可人的笑脸时,他也会跟着笑,她愁眉不展时,他亦会跟着痛。

感情就这样慢慢滋生,愈来愈浓,一发不可收拾。

明知她心中只有秦王,他永不可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丝回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她,想要让她开心,让她笑。

前日,原本是为了让她开怀才将围猎之事告知,只是没想到,她强求了相爷跟来的后果竟然是随着秦王一同涉险跌落山崖,生死未卜。

他只望苍天有眼,保佑她一切安好。

可昨夜寻了整夜,都没有她任何踪迹。

他的心一点点变冷,眼下已越来越绝望。

轩辕澈抱着姜雨墨循着水流走到溪边,将她轻轻放在岸边的草地上,自己则俯身痛快地洗了把脸。

已近午时,此处虽是碧水淙淙,清泉潺潺,却也难免日头微微炙热。

雨墨抬袖遮掩着日光,呆呆望着不远处俯身洗脸的轩辕澈,强抑住心中的欢喜,方才这一路她都靠在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幽香气,不知有多惬意。

她眯眼遐想时,轩辕澈已捧着一枚树叶朝她走来,微微弯腰,言语冷淡:“别做白日梦了,喝点水吧!”

雨墨抬眼见他手中树叶上竟是清亮的泉水,心头一热,慌忙低首饮了几口。

“多谢澈哥哥!”

轩辕澈见她饮过便挥手将树叶掷入水中,又从怀里拿出一枚青果在水中洗了洗放到她手中。

“饿坏了吧!这山野之地也没有旁的东西果腹,暂且将就着吃吧!”

雨墨低首看着青果,喉间一紧,鼻尖一酸,眼角已有泪水滑出。

“你……不想吃就别吃,哭什么?”轩辕澈见她盯着那果子光哭不吃,原本冷漠的脸瞬间窘迫不已,他好歹是个王爷,平日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哪里做过伺奉他人的事,眼下这深山老林的,他又无弓箭在身,能寻到这果子给她吃已是不错了。想着心头一恼,从她手中抢过青果一扬便扔进了溪水中。

“澈哥哥,你干吗啊?好好的果子干吗扔了啊?”姜雨墨却似疯魔一般冲进了冰凉的溪水中,将那青果捡起在手中揉了揉,抬起一张盈满水雾的大眼不解地望着轩辕澈,脚下一个不稳身子一歪,人已朝水中倒去。

轩辕澈长臂一伸,将她稳稳揽入怀中,扶着她走到岸边坐下。

“ 既觉得好, 吃了就是。为何要哭?” 轩辕澈一边为她擦拭面上的水珠,一边沉声叱责。

“澈哥哥误会墨儿了。墨儿只是觉得心里欢喜,并非嫌弃这果子。墨儿从未想过,有一日澈哥哥会对墨儿这般好。”雨墨盈亮的眸子凝住他,细白的双手紧握着那枚青果。

二人四目相对,眸光流转,隐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慢慢滋长。

须臾,轩辕澈拿起那果子递到她的嘴边:“吃吧,哪来那么多废话!一会饿晕了身子更沉,我可抱不动你了!”

雨墨朱唇轻启,小小咬了一口,尚未细嚼,闻得轩辕澈的言语后,眉心一拧,嘴角一撇,娇嗔不已:“墨儿这么瘦,怎么会沉?分明澈哥哥身子骨虚,还要赖在墨儿身上。墨儿不劳澈哥哥就是,哼!”

言毕,竟自顾咬着青果起身走开了。

“ 姜雨墨! 你给我站住! 你说谁身子虚呢?” 轩辕澈面色一白, 一声厉喝。

姜雨墨被他吓得身子一颤,拔腿就往林子里飞奔而去。

轩辕澈见她所经之处都留下了片片粉布,嘴角一弯,眉眼含笑,好意提醒:“姜雨墨,你还是慢点跑吧,小心你的衣裳!”

前方跑得欢实的姜雨墨身影闻言一滞,低首往自己脚下望去,原本只是右侧小腿暴露在外,如今左侧的裙衫也被扯得不成样子,光洁如玉的小腿正在风中微微颤抖。

昨日原是想打扮得娇美一些令他侧目,这下倒好,整个成了一个小叫花了。若不是上身有他的罩衫遮蔽,她这副装扮便是在这山野中也有些过于轻薄了。

见她呆立在原地,轩辕澈轻身一跃,人已在她身侧,颇有深意地望着她:“刚才是你说本王身子骨虚吗?”

“这个……”雨墨尴尬地瞥了他一眼,本就绝色的容颜此刻因为娇羞,面颊微微泛着粉红,两片薄唇微微上翘,右手来回摩挲着自己垂在腰际的长发,让轩辕澈看的心魂尽失。

猛地将她揽入怀中,抬手轻轻捏着她的下颌,缓缓一抬,他头一低,已覆上那柔软清香的薄唇,轻轻地吮着,似火的目光看着一脸惊愕的她。

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身子一紧,双手在他腰际一阵乱捶,他只略微将头一抬,哑声道:“别动,乖!”言毕已忍不住再次覆上那片柔软。

“澈……”姜雨墨娇唇微启,一语未毕,他湿热的舌已趁机滑入了她的口中。

雨墨双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微蹙的剑眉,紧闭的双眸,澈哥哥竟然在吻她?就在这摇曳的树影中,被他略凉的唇包裹着,舌尖轻挑,由慢而快,近似疯狂地在她唇内吸吮。

她身子有些颤抖,跟着缓缓闭上了眼眸,双手紧紧环着他宽厚的脊背,享受这一刻只属于他们的甜蜜。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轻抚着她光滑白皙的颈部,用指腹慢慢地摩挲,引得怀中的人儿一阵轻颤。

这是她的初吻,给了最爱之人,此刻她心中有道不尽的欢喜,双手忍不住缓缓往上攀住他的脖颈,生涩地回吻着。

静谧的林中,凉风习习,两抹藏蓝身影在树影下缠吻,衣袂随风飘荡,让原本冷淡的情绪平添了几许柔情蜜意。

须臾,轩辕澈已离开了那片娇唇,低首抵在她的额间,深邃迷人的眼眸中荡漾着某种征服后的快意,她竟敢说他身子虚,如今这般倒要看她如何解释:“还要继续吗?本王的身子虚不虚墨儿一尝便知。”

他言语中溢满挑衅,亦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柔情,他十分喜欢她眼下的神情,呆傻娇憨的很。

姜雨墨娇喘着,气息浅促,脑海中不断地重复方才那令她面红心跳的画面,耳畔传来他的浅吟低语时,她本就粉红的面颊已似红日一般,怀中小鹿撞得她思绪愈加纷乱,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怎么不说话?莫非墨儿想在此处与本王恩爱不成?”轩辕澈稍稍放开了她,右手轻抬起她的下颌,逼着她不得不直视自己,黑眸中深藏着笑意,话语中尽是戏谑。

姜雨墨一双水汪汪的黑眸凝住眼前的绝色男子,眉心微微一拧,声若蚊鸣,“墨儿才没有这样想,澈哥哥你……你欺负人!”

“不过小小惩戒罢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本王出言不逊!”轩辕澈黑眸微眯,右手在她面上轻轻一拂,旋即微微地扬起笑容,不再言语,鬓角有一缕乱发随风轻扬,尤显得魅惑动人。

缠绵的吻和温暖的笑容在静谧的林间让她分外心安,她的眸光始终凝在他那张动人心魄的面庞上,迷茫恍惚间早已忘了这世间的一切,只愿沉醉在这只有他们的二人世界。

她心中突然对昨天那些刺客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激之情,若非他们的出现, 她大概永不会有机会与他如此接近, 更莫要说得到他那温热湿软的吻了。

诚然,那些刺客的本意是要夺他的性命,阴差阳错间却险些要了她的命,若不是他舍命相救,眼下她恐已摔得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

想到此处,她在心底暗暗起誓,一定好好爱他,哪怕倾其所有,也要让他欢颜。

她主动伸手去挽他的手臂,他身子微微一震,却并未抵抗,任由她紧紧环着。

只见她抬首笑望着他,朱唇轻启,柔声说道:“墨儿听闻澈哥哥幼时身子骨确实不好,且不通武道,这一点墨儿也是亲眼所见。如今澈哥哥身子骨硬朗的很,身手亦甚是敏捷,莫非是偷偷跟了名师学习吗?可否也与墨儿引荐呢?墨儿随竹影学了几年拳脚,如今不过能在云阳城内欺负欺负那些地痞小偷罢了,真与人动起手来,实在汗颜的很。昨日若不是澈哥哥出手相救,墨儿此刻定是魂归幽冥了。”

她话音刚落,这林子里便突然静得出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空气中流动着不同寻常的信息。须臾,轩辕澈面上笑意已无影踪,又是那副冷淡如冰、拒人千里的神色,让她适才潮热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想是她又说错话了,他的脾性阴晴难定,方才自己不过无意之中说了一句他身子虚的玩笑话,他就险些将她就地吃抹干净,如今她又来提他少时体弱旧事,也难怪他会这副神态了,姜雨墨的眸光在他面上一闪而过,不敢与他对视。

原本挽着他的手也讪讪地松开了,两只手藏在他宽大的罩衫内,手心微微湿凉。

见她神色十分窘迫,似乎有些惧怕自己,轩辕澈心头一软,轻轻牵过她的素手,眉头微蹙,淡淡回应:“你终归是个女儿家,拳脚无眼,还是少学为好。”

雨墨微微挑眉,低垂着眼眸,怔怔地望着被他执在掌中的手,神色落寞,缓缓吐出一句:“原来澈哥哥与旁人无异,却是墨儿失言了。”

她的语气中颇多无奈,却又分明透着深深的不甘。在她心中,从来女子与男子并无不同,不过是样貌打扮不同而已,男子能征战沙场,女子亦如是。爹爹与竹影能习武,她自然也能,不过是她天赋差些,学艺不如他们精湛罢了。

她一直以为,眼前的秦王殿下是这南楚国中最与众不同的男子。他不仅拥有最美的容颜,更是满腹经纶的南楚奇才,绝非世间一般男子可比。可如今看来,她或许错了。

这样想着,她愈发觉着心里堵得慌,眉心拧得更紧,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模样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轩辕澈见她低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任由着他牵着往前走,不由心头一怔,悠然而语:“旁人如何,与我无关。只是有我在,自然不会教人伤了你。如此,你若还非要习武,我也不会勉强。”

雨墨闻言后,脚步明显一滞,有些不敢置信地缓缓抬头望他,果真是自己误解了他,他虽说得云淡风轻,听在姜雨墨的耳中却是一句暖人心扉的承诺。

有他在,自然无人敢伤她。

她口口声声说要嫁他为妻,却连基本的信任都不曾给他,他不过面上冷漠了些,实则心里还是有她的。她万不该将他与那些平庸之辈相提并论,他轩辕澈乃人中龙凤,岂会如此小家子气。

她素来也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不知为何,与他一处时,总是有些莫名的惆怅。望着这个近乎完美的男子时,她内心会冒出一股深深的自卑,她除却生就一副好面皮,其余一概与他相去甚远,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放手。

“墨儿言语鲁莽,澈哥哥莫要放在心上。”只见她眉宇舒展,眼眸中终于溢出笑意,两手紧紧挽着他的手臂,再也不愿松开。

二里开外的密林间,轩辕朗面带笑意,满脸得意之色,身后跟着的一队羽林卫个个无精打采,倦容满面。

“太子殿下,您看。”说话的是轩辕朗的贴身侍卫荣齐,他给轩辕朗递过来一条淡粉色的丝帛,丝帛上隐隐有些血渍。

轩辕朗右手勒住缰绳,左手懒懒地接过丝帛,里外细细翻看,又放在鼻下轻轻一嗅,原本慵懒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精光,厉声吩咐:“都给本太子把眼睛瞪大了,嗓门放开了喊,好好地找,一寸寸地找,千万不要放过任何一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言毕,已将那丝帛随手扔了出去。

“属下领命!”以荣齐为首,侍卫们纷纷躬腰作揖,不敢有丝毫怠慢,说完已分散开去,仔细查探。

“秦王殿下……”

林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轩辕澈剑眉微蹙,抬眼望向远处,一抹淡黄色的身影缓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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