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第二章

她对他讲述着她最困顿的日子,也告诉他,是他的一句话,支撑她走过那最为黑暗、最为绝望的年月。

“任之初,真的谢谢你……”她泣不成声,再没有更多言语,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蜿蜒着氲湿脸颊,悄然冲刷着岁月在她心里留下的创伤。

她哭得柔弱而可怜,他情难自禁地伸手抚摸上她的脸,用拇指替她擦去泪痕,那样温柔的动作,像是要将她当作珍宝一样来呵护。

哭了良久,她终于再度开口:“我能不能问,这几年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

“我很想了解你的过去,做梦都在想……”

“为什么?”任之初虽然一直在克制,可心里真的想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连梦里都想要靠近他。

金钰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字字清晰地说:“我曾经在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我很想懂得你的痛苦,然后我才知道应该如何去报答你对我的好……”

她沉默片刻,又轻声说:“你知道吗?你真的对我很好很好,是你在我最疲倦的时候给了我全部的希望。所以拜托你,告诉我吧,好不好?”

任之初是那么聪明的人,当然看得懂她眼底的热切与渴望。他多么想装作视而不见,可是五年前,他就做不到对这个女孩子狠下心肠。五年之后,人事已非,他变得冷酷绝情,像是另外一个人。但就是这样,他看到她,却还是忍不住会心软。

他至今都搞不懂自己对金钰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更不明白为何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在她的脆弱面前败下阵来,不论是晶莹的眼泪,还是低落的语气,哪怕只是一个失望的表情,都会令他觉得心有不忍。

缘分这东西,多么奇妙!

有时候,它是鹊桥,引人重逢相会、步步靠近;有时候,它又是枷锁,注定将彼此的后半生捆绑在一起,任谁也不能够逃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任之初没有再喝酒,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了,放在唇边一口一口地吸着。

烟圈在周围缓缓晕开,像是一道朦胧的屏障,将任之初和金钰隔开了整整五年的时光。透过消散的岁月,金钰仿佛又看到了那些个烟雨蒙蒙的日子,看到那条总是湿漉漉的石板小路,以及那时稚嫩的、黯然的她与他……

任之初静静地与她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香烟都烧到了尽头,他才悠长地叹了口气,缓声说道:“如果我讲给你听,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其实金钰觉得自己多余问这句话,反正不管他要求什么,她都会答应。

“你不能爱上我,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做得到吗?”

“……”金钰觉得这男人就是上天派来跟她开国际大玩笑的。

她该如何回答?她好像已经爱上他了啊……

沉思许久,她终于咬着牙回答说:“做—得—到!”

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只要她不说,他也不会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聆听与他有关的往事,体察他的痛楚,进而学会如何去爱他。

任之初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听到金钰的答案,便真的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件一件地向她道来……

早在任之初还没出生时,他的父亲任江涛就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因传统工艺而闻名沽川的布料厂。

短短几年时间,任江涛将布料厂经营得风生水起,厂子效益好,可供周转的资金也日渐多了起来。而后,在事业心的促使下,他联合几位商场上的伙伴,共同成立了如今的德鲁集团。

任之初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知“穷”是个什么滋味,但凡他想买的,或者幼儿园里其他小伙伴想买的东西,没有他得不到的。

可他的童年快乐吗?其实一点儿都不,因为爸爸妈妈都忙着工作,没有时间陪伴他。

这种孤零零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年,直到任之初四岁那年,家里迎来了第二个宝宝—他的妹妹,任茜。

他总嘲笑任茜刚出生的时候长得像一坨抹布,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喜欢这个大眼睛、肉嘟嘟的妹妹。

妹妹的出生给家里带来了巨大的喜悦,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就像是上天赐予任家的天使,聪明可人,不哭不闹,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然而,这份难得的天伦之乐只持续了不到半年的时间,紧接着,任之初的母亲便在一场事故中去世了。

过了这么多年,任之初依然记得那个凄凉的夜里,他跪在灵堂上,从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掉。有人夸他懂事,像个小男子汉,可他却骗不了自己,其实他满肚子都是茫然和害怕。

夜风的呼呼声从室外灌进来,让他错以为是这阵狂风带走了他的妈妈。

许是因为童年经历了母亲的离世,任之初变得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成熟。然而任茜却是个不知愁的孩子,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保存过母亲的模样,也因此,她并不觉得这种失去有多痛。

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任江涛常常懊恼自己没有能力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心中觉得亏欠,便拼了命地赚钱,给任之初和任茜买来各种昂贵的玩具,来哄他们开心。

任之初一直觉得父亲挺可怜的,他不懂得什么是爱,也不懂得怎样去爱他的孩子。他就像一台ATM取款机,只能供给物资的富足,却给不了亲情的温暖。

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是任之初的不幸。然而不幸中也带着那么一点点幸运,毕竟,他还有任茜。

她是个很顽皮的小女孩,总喜欢抢他的玩具,哪怕她一个小姑娘并不喜欢玩什么仿真枪,哪怕她根本不知道拳皇到底有什么乐趣,可她就是愿意将哥哥的东西据为己有,当然,她最愿意的还是将任之初本人据为己有。

有时候,任之初故意让着她,看到她得逞之后扬起的笑脸,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也有些时候他故意逗她,想着法子跟她作对,然后在她快哭的时候,将她抱起来哄着,说一声“茜茜不哭,哥哥抱”。

他喜欢推着她荡秋千,喜欢带着她去离家很远的小河边捡那些漂亮的鹅卵石,喜欢从隔壁阿姨那偷学煎鸡蛋的方法回来做给她吃……

在任之初灰色的童年里,天真可爱的任茜就是他的珍宝,他的阳光。

记不得多少次,任之初只有捏一捏任茜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就觉得即便没有了母亲,得不到太多父爱,可只要有妹妹在,生活还是可以很好地继续下去。

然而,美好的事情从来少有永恒。良辰美景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而任之初就像是凭空捞月的可怜猴子,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被命运击碎了全部的希望。

谁都没有想到,任茜十七岁那年,被诊断出患有淋巴癌,而且是晚期,已经转移到肺和肝脏!

她不敢告诉父亲,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偷偷将诊断书藏了起来。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在厨房晕倒,任之初才发现了异样。他送她去医院急诊,才得知事情有多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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