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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寒假结束,回到学校,总觉得身边的目光中带了些探询,聊天时说到感情问题,朋友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叶霏没有太多倾诉的欲望,也不想找来闺密同仇敌忾,声泪俱下地控诉许鹏程。走在熟悉的校园里,难免会回想起往日相恋相依的场景。她心中没有假期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或是令人睚眦欲裂的愤懑,只是变得木然,偶尔烦躁,不想流泪,也不想大笑。

新学期伊始,导师吕教授约谈几位研究生,提醒大家确定自己的研究方向,也为明年的毕业论文早做准备,做好铺垫和积累。叶霏心中迷茫,不断点头,也没怎么说话。

同组的几位男生中,有人只知道叶霏的男友人在美国,并不知道二人情海生波,从办公室出来后,还紧跟在她旁边,问:“叶霏,之前你说想研究老龄化,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想法?我也觉得这个方向不错,申请出国应该还算容易吧。”

“没有。”她闷闷地答了一句。

“没想法还是不容易?”男生笑笑,自顾自说道,“我觉得社会工作也不错,不过查了一下,在美国属于职业教育,博士项目并不好申请;人口学的方向很广,而且灵活,偏社会或者经济都可以,申请相对容易一些。你问过你家那位没有,最近相关专业的录取怎么样?”

“没问,我也不一定申请。”

“可不,你还有后路,我们不行啊。”男生半开玩笑,“你就算拿不到offer也能去美国,让许鹏程养着你呗。他们电子系工作还挺好找。”

叶霏瞪他一眼。同来的女生赵晓婷和叶霏交好,数落他道:“你一个大男生,跟着八卦什么啊,都打听好了,自己爱申请什么申请什么呗。”

“哎,这不是交流一下嘛,看叶霏有没有什么一手消息啊!”

赵晓婷挽着叶霏,和她抵着头,小声说:“别听他的。想申请就申请,想工作就工作,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呀。”

叶霏撇了撇嘴,无奈地笑了笑:“你们都听说了吧。”

“听说什么啊,都是风言风语。”赵晓婷说,“就是看你最近这状态,有些担心。”

“我现在好多了吧。”叶霏揉了揉脸,“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什么都没干。”

“怕你憋出抑郁症来。”

“还好还好,都发泄完了。”叶霏挤出笑容,“但我也不大可能那么快high起来,让我再调整调整。”

吃过午饭,叶霏拿着导师开出的书单去图书馆,路过学生活动中心,几十个学生社团的展位一字排开,各显神通,招新宣传如火如荼。叶霏本科时加入过动漫社和羽毛球协会,读研后人就懒散了,不再热衷于混社团。但是街上人潮汹涌,她不得不放慢脚步。

一个展位前站了几个身着东南亚传统服饰的学生,有越南的奥黛、马来的纱笼、娘惹的卡峇雅,展板上写着“东南亚文化交流协会”。叶霏刚一驻足,手中就被塞了一张传单。

“你们是中国学生,还是留学生?”她问。

女孩子们看起来本科二、三年级的样子,咯咯地笑着:“都有。”在大家七嘴八舌的答话中,叶霏知道留学生们争取了各国使馆的支持,定期组织各种文化活动,今晚便有一场讲座。

传单被叶霏和书单叠放在一起。她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坐了一下午,选了四五本书,脑海中总是在思索是否要继续申请出国的问题。从以前本校同专业的形势来看,申请到全额奖学金并不容易,之前许鹏程总说,申请成不成功都无所谓,至少还有结婚陪读可以保底。但叶霏还是报了英语班,参加了托福和GRE考试,她想凭自己的努力申请到奖学金,这样两个人的经济压力也小一些。如果实在申请不到,她也不介意以陪读的身份出国,总好过隔了半个地球遥遥相望。但现在,去美国的最大动力没有了,那里甚至变成了她的伤心地,可周围的人都看到她在积极准备,现在放弃,是不是就等于认输了?无论感情或前途,都败下阵来。

叶霏想得头脑发胀,参考书也看不进去,收拾东西时恰好看见那张传单,她扫了一眼题目——《从姓名研究看印尼华人社会变迁》。

来听讲座的人不多,其中不少看起来是留学生。主讲人是一位福建口音的研究员,从华人下南洋的历史讲起,讲到不同时期和国际形势下,印尼政府对华态度的转变,其中穿插了一些印尼华人姓名的特征及构成。

“我出生在Jogyakarta(日惹)。陈家骏是我的中文名,但护照上写着Sukanta Hartani。”

一下就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当时没有听清印尼名的读音,更不知道拼写。

这时研究员恰好举了一个例子:“用印尼文的第二或者第三个音阶,保留家族姓氏,比如林,改为Halim、Salim;陈,闽南音读为Tan,改为Hartani。”

投影幕布上,PPT显示了一张印尼华人中文名与印尼名的对比,中间有一行,赫然写着“陈家骢”。

叶霏盯着那名字,向前倾斜身体,胸口贴在课桌上。陈家骢,Hartani,和那枚“榴梿”定然有什么关系吧。想着想着,不觉微笑起来。

在提问环节,她举起手来:“请问,您刚才举例的那些人名,都来自哪里呢?”

“有一些是我们在印尼留学生中发放的调查问卷。”研究员推了推眼镜,“有一些是网上公开的信息,比如印尼中华总商会等。”

在有奖竞答环节,叶霏准确答出了Jogyakarta的中文名称是日惹,获得冰箱贴一枚,上面的图案是婆罗浮屠。出门时,那几位着装绚丽的同学又在分发报名表。她走过去说:“给我一份吧。”

今天的事情,有些想告诉陈家骏,但并没有什么方式可以和他直接联系。

正想着,打开电脑,看到克洛伊发来的消息:“K.C.去中国了!”

叶霏心底一动,眼睛亮了亮:“他来做什么?”

克洛伊正在线,回道:“和汪Sir一起参加潜水展。”

“在哪座城市,知道吗?”

“我去问问。或许你们周末可以碰个头。”

克洛伊沉默了片刻,又继续打字:“啊,我记错了……刚刚问了刀疤,K.C.是去了香港。”

叶霏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她:“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

克洛伊打了个笑脸:“OK,那你去不去看潜水展?”

叶霏无奈地轻笑:“太远了。从北京到香港,大概比你们飞过去还要远一些。”

“是哦,中国太大了。”

叶霏一边和她聊着,一边信手点开克洛伊的页面,她发了几张Scuba Libre的展位照片,陈家骏就站在展板旁。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肩宽腰窄,身姿挺拔,解开头两颗纽扣,袖子半挽到小臂上。他一手搭着长桌,一手随意地半揣在口袋里,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叶霏忽然明白,为什么总觉得他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在海边的陈家骏,随性、自在、果决、矫健,而换了装束回到城市中,他立刻变得清俊而优雅。如果不是肤色太深,真的像一位镇定自若的商界精英。

那天她做了个梦。他们坐在夜晚的露台上聊天,他说,这两年太忙,没有时间去照相,如果有空,也希望能够各地走走。

叶霏说:“有机会来中国啊。”

他笑了笑,说了句什么。海风吹起来,海浪涌上来,梦里净是风声与潮声。

她睡得十分安稳。

叶霏这学期还有两门课,同时也留心身边的实习机会。有师姐临近毕业,从一家政策研究咨询机构的实习岗位上退了下来,要找师弟师妹替补。叶霏提交了简历,她平时经常用到一些社会统计软件,也有不错的托福和GRE分数,读本科时参加过系刊的编辑工作,因此和其他几名同学一起得到面试机会,前后两轮,考察沟通能力、表达能力和团队合作意识。

叶霏顺利通过,日薪六十,外加午餐补助。这家机构进行各类课题研究,也组织一些讲座论坛,实习生们大多协助汇总整理资料,也参与活动组织的杂务。常常周末也要加班,算下来,叶霏每周要去三四天。

吕教授还接了一本专业书籍的翻译工作,找来几位研究生,负责翻译的第一稿。叶霏空余时间不多,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这样下来,她每天几乎没有闲暇,除了上课和实习,大量的时间都背着笔记本电脑,在自习室和图书馆度过。偶尔收到东南亚文化交流协会的通知,便挑自己喜欢的活动,参加了一次图片展,两次讲座。

人一旦忙碌起来,的确没有太多时间伤怀往事。转眼冰消雪融,残冬已过,校园里春意渐浓。四月里下了几场细雨,枝头的绿意愈发浓郁,各色繁花竞相开放。

叶霏在生日那天收到同城快递送来的一束鲜花,是一大捧香槟玫瑰,被白色石竹梅环绕着,包在淡绿色绵纸里,扎着米色缎带蝴蝶结。花朵间夹了一张卡片,写着:

Although we are apart, I can feel that.

We are still under the same big sky.

不用说,花是许鹏程寄来的。叶霏曾寄给对方一本书,描述的就是破镜重圆的异地恋情。这一束花,就和书中男主人公带去机场的相差无几,卡片上的那句话,也是书中正文的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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