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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寻找阿加莎

“你要记住,一定要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生活,这点很重要。”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希区柯克先生这样说道。

次日一早,阿尔弗雷德才得知,他的“刑期”其实只有一晚上而已。当父亲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感到非常开心。在监狱中度过的这漫长的几小时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噩梦,而现在,他终于可以从这场噩梦中醒来了。天色尚早,夜晚的寒冷犹存,但阿尔弗雷德和父亲走得很快,因为送货员可能很早就会到达他们家的店铺,送来这一天的第一批订货。

尽管阿尔弗雷德一整晚都没合眼,但他依然十分清醒。他欣喜地看着东区慢慢从黑夜的昏睡中醒来,逐渐恢复平日的热闹喧嚣。街边,店主们纷纷开门营业,期待着新一天生意的开始。他们站在店铺门口,讨论着粮食价格的上涨、昨夜的暴风雨,或是某个迷迷糊糊的顾客的奇闻异事。

阿尔弗雷德为自己终于重获自由,离开那个阴冷的监狱而兴奋不已。可是,他们回家时,他的父亲却在一刻不停地教训他,向他诉说生活是多么艰难,想要在社会上有尊严地生活又得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我们绝不能让伦敦其他地方的人瞧不起,为此,我们必须比他们要更加自律。我们要活得有尊严,而这只能靠自己良好的举止来获得。”

其实,阿尔弗雷德在心底是理解父亲的。那些居住在伦敦市中心的体面的上层社会人士对他们所居住的伦敦东区非常不屑一顾,这是所有东区的孩子从一出生就知道的事。东区居民不论生活习惯还是说话方式都与伦敦其他地方的居民有很大的不同,因此,如果外区居民不慎进入东区,他们往往会感到无所适从。

另外,希区柯克先生为人非常和气,这样的性格有时会让人误以为他有些懦弱。他通情达理,喜欢通过摆事实、讲道理来解决问题,因此从未卷入过任何争吵或斗殴。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总是吃亏。阿尔弗雷德觉得,有时他父亲的善良会被别人利用,而希区柯克先生本人对此也并非全不知情。可能正是基于这种种原因,希区柯克先生对待阿尔弗雷德总是非常严苛,惩罚起他来更是毫不手软。阿尔弗雷德其实也明白,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面对目前的情况,或许当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做出点牺牲,暂时把他的实验搁置一段时间。他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学业上,这样一来,他也就没工夫胡思乱想了。

“阿尔弗雷德,你必须向我保证你不会再惹麻烦了。”

“我保证,爸爸。我不会再犯错了。”

然而,阿加莎·米勒的名字却一直清晰地回响在阿尔弗雷德的脑海中。

当天上午,亚历山大老师准备给学生们进行一次突击算术测试。

“别呀!这是干吗呀!”弗雷迪·墨菲抗议道,“这星期已经考过一次啦!”

整个班级陷入了混乱,学生们进行着徒劳的抵抗。只有一个人还保持着安静。阿尔弗雷德坐在倒数第二排自己的课桌前,继续琢磨着那个陌生的囚犯给自己的奇怪的嘱托。

阿尔弗雷德的内心十分挣扎。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那个被囚禁的男人最后的希望,另一方面他又不愿辜负父亲刚刚给予他的信任。此外,寻找阿加莎·米勒想必也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他得独自坐两趟电车,穿过半个伦敦,到达市中心,才有可能见到她。他不仅要注意选对乘车方向,还要祈祷米勒女士愿意接待一个来自伦敦东区的十一岁小男孩。

阿尔弗雷德的同学们还在想方设法阻止算术测试的进行。那个最先开始抗议的小男孩,弗雷迪·墨菲,也一直没有放弃。

“求你了,亚历山大老师,求求你改天再考吧。你不觉得我们做算术题做得太多了吗?”他怪声怪气地说着。

“闭嘴吧!笨蛋!你越抗议,结果只会越糟!”约翰·班克斯威胁道,他是班上的几个小头目之一。

弗雷迪只得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闭上嘴不再吭声。他把两条如同麻秆儿一般细的腿弯回到桌下,端正地在课桌前坐好。他明白,算术测试是不可避免了。

阿尔弗雷德并不是弗雷迪的朋友,却是班上唯一一个待他友善的人。与弗雷迪的处境不同,约翰·班克斯被全班同学佩服。他是班上的小头目,个子很高,平时总爱皱着眉头。双胞胎库珀兄弟是他的跟班,一天到晚围着他转,他们对他言听计从,总是和他一起捣乱。

“如果你们这个星期一直在努力学习,就没有必要担心测验的成绩。”亚历山大老师开始在黑板上抄写题目,好让所有同学把它们记下来。

教室随后陷入了长久的安静,所有人都拿出小黑板开始做题。

阿尔弗雷德考得不太好,可他一点也没为此担忧。此前挥之不去的疑惑依旧在他的脑中纠缠,他决定向弗雷迪寻求建议。课间休息时,其他孩子都在操场上打球,弗雷迪则一边吞咽着奶酪面包,一边忙着估算测验成绩。除了考试成绩,他似乎再没有其他烦恼了。阿尔弗雷德突然有点羡慕弗雷迪的简单生活。他想,弗雷迪如此单纯清晰的头脑或许能够给他提供合适的建议。

“你可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了。”放学的时候,弗雷迪这样向阿尔弗雷德建议道。他们一边躲避着迫不及待冲向校门的学生们,一边并肩向校门口走去。“如果你那么做的话,你爸爸一定会知道的。”

“可那个男人确实陷入了困境。也许只有我能帮助他了,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希望。”

弗雷迪用他那双如老鼠般狡黠的眼睛盯着阿尔弗雷德,努力使自己的态度显得更加温和。

“阿尔弗雷德,如今我们已经到了决定自己未来人生方向的年纪了。不管你怎么想,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我们必须时时多为自己打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否则,我们将很难达到自己的目标。”

阿尔弗雷德觉得,弗雷迪的话也不无道理。尽管弗雷迪·墨菲的手还很小,腿也很细,看起来弱不禁风,可要说到学习成绩,那绝对是他骄傲的资本。

“就比如说我,”弗雷迪继续说道,“我的人生信条是‘自助者,天助之’。我一直按照这个信条生活,一切都很顺利。我从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这也造就了我坚强奋进的性格。”

说话间,一个皮质书包突然砸在了弗雷迪的脑袋上。

“嘿!墨菲!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阿尔弗雷德抬起头,看到了约翰·班克斯和他的两个跟班。他们正坐在学校的围墙上,俯视着阿尔弗雷德与弗雷迪。随后,三人像凶猛的飞禽一样从围墙上跳到石子路上,拽住了弗雷迪的大衣。

“你要是在课堂上乱说话,也会拖我们的后腿,知道吗?”约翰·班克斯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此刻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现在我得让你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随着约翰的一个手势,他的两个跟班和他一齐扑向了弗雷迪。几个人很快就扭作一团,周围扬起的尘土把他们包围了,只有阿尔弗雷德站在一旁。弗雷迪表情狰狞,不过阿尔弗雷德可没工夫观战。他吓坏了,一溜烟儿往家逃去,心里庆幸着自己不是那三个人围攻的目标。

一小时后,弗雷迪以被绑在树上的姿态结束了今天的校园生活,他一边哭一边请求着帮助,直到好心的亚历山大老师拿着剪子赶到,帮他剪开绳子,他才得以脱身。

在阿尔弗雷德的记忆中,他好像从未在没有父母陪伴的情况下坐过电车。再说,他本来也就没什么机会坐电车,因为他们在东区的生活自成一体,基本不需要与其他区域有什么联系。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由于这次情况特殊,他可绝不敢独自去伦敦市中心。

那个被囚禁的人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烦。整个晚上阿尔弗雷德都在琢磨这件事,他的脑子已经快被疑问填满了。那些疑问不断发酵,阿尔弗雷德觉得,如果再不采取些行动的话,自己一定会疯掉。

在车站附近游荡了近一小时后,阿尔弗雷德终于决定买票出发了。这时再回想自己之前那么长时间的纠结和犹疑,他不禁感到有些好笑。然而,他又突然想到当检票员发现他这个年仅十一岁的男孩要独自乘车时,会不会不由分说就让他下车。难道这旅程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吗?万幸的是,检票员似乎有些分神,当阿尔弗雷德颤抖着把票递给他时,他看也没看阿尔弗雷德,就把票检了。

过了检票员这关后,阿尔弗雷德所有的思绪就都集中在那个神秘的米勒女士身上了。她肯定是个有身份的贵妇,既有钱,又有社交影响力。否则的话,那个男人干吗非要找她呢?男人给阿尔弗雷德的地址是伦敦最上层的社区,那里面都是豪宅。

阿尔弗雷德看着自己映在电车玻璃上的身影。他的装束并不是很适合去拜访一位上层社会的女士,说不定他会被撵到大街上。但他也只能穿成这样了。比起其他衣服,他觉得还是严肃单调的校服更好一些。毕竟,校服还可以说明他正在接受教育,并且有一定的素养。

随着时间的流逝,车窗外的景色也在不断变化。道路两旁的灰色工厂逐渐被错落有致的花园和高档住宅取代。短短半小时,窗外风景的色彩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街道变得更加宽阔,也更加整洁。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白色的建筑交错出现在眼前。阿尔弗雷德努力想要看清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绅士们的样子,他们与他的邻居以及那些常在他父母店铺买东西的顾客完全不同。那些绅士无一例外穿着用高档面料制成的大衣,脚下踩着锃光发亮的皮鞋,他们身板挺得笔直,戴着礼帽的脑袋高高地昂着,仿佛这样可以使他们的社会地位变得更高。

又过去十分钟,电车在一站站接近阿尔弗雷德的目的地。终于,司机喊道:“贝斯沃特到了!”阿尔弗雷德知道,他该下车了。

看上去,布朗大街27号的主人起码得是个伯爵。巨大的铁栅栏门后矗立着一座白红相间的豪宅,整座建筑被花园包围着。花园里的植被郁郁葱葱,都经过了精心的修剪。

阿尔弗雷德穿过铁门,沿着花园中间的小径向里走去。他走上石阶,在门廊前停了下来。房子的大木门就在他面前,两扇大门上镶嵌着的巨大彩色玻璃仿佛在向他展示着贝斯沃特区奢华的生活。

此刻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他只需转身走出院子,坐上回家的电车就行了。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束这次大胆的行动,从此忘记阿加莎·米勒这个名字,再也不要提起。

可是,就在阿尔弗雷德犹豫到底要不要就此放弃时,那扇豪华的大门却从里面“吱吱嘎嘎”地打开了,一个个头很高的男人出现在门后,他身穿管家制服,表情非常严肃。

“早上好,先生,”管家向阿尔弗雷德打了声招呼,“抱歉打扰您思考了,可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廊上可不是我们家的作风。这样很不体面,也太无礼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阿尔弗雷德对自己留给对方的第一印象并不十分满意。此刻,管家深邃的眼睛正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我来找……来找阿加莎·米勒女士,先生。”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听起来颤抖得厉害,他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沮丧。

“啊,当然,”管家礼节性地答道,“她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您可以顺着那条石子路绕到房子后面,她就在暖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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