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第三章

“笃……笃笃……”几记敲门声轻轻传来,秦刚以为是服务员,擦擦眼泪没有吱声,继续埋头猛扒碗中餐,敲门声响了片刻,门自行轻轻打开了。

秦刚顺手打开腰间手枪保险,抬眼观去,一个不认识的老者正站在门口,屋内缭绕的烟雾把他呛得咳嗽了几声,挥手扇了扇口鼻处,怯怯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秦刚舔舔筷上的米粒没有应声,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吃着饭。面对这种不速之客,冷漠对待是最安全的办法。不料,老者见秦刚不作声,竟然关上门径直走来坐在他对面,抽出三支香烟点燃插在对面米饭上面,算是为王家战敬了香,而后自己倒了杯水,看着秦刚说道:“想见你一面真难啊。”

秦刚不动声色地揣测着对方的来意。

“看得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上一次那20块钱,多谢了。”老者没有介意秦刚的态度,自顾自地开了口。秦刚这才猛然想起这个老头正是那天在名山最后向自己招揽生意的卜卦人。

“你卦金也付了,我一路找来就是想跟你算完这一卦,有兴趣听吗?”

“没有兴趣,你找我做什么?”秦刚终于开了口。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大胡子就是李占一,你还有兴趣听吗?”

“李占一是谁?”秦刚不假思索地问道。他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暗流激涌。

“小伙子,我走了很远才回到家乡,老胳膊老腿也不中用了,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下,顺便聊聊心里话。你继续吃你的饭,如果感觉我很乱心的话,你随时撵我走,行吗?”老者微微笑着问道。

秦刚不置可否,又埋头吃饭。

“我叫陈渝捷,山城人。在我出生那年,山城在中日空战时取得了一次胜利,所以父母在名字后面加了这个捷字以示纪念,但是在我不到十岁的时候,故乡从此跟我无缘了……”

老者皱着眉头,话语却在他嘴中缓缓展开。

1940年的山城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因为那时这里是抗日后方根据地,那些年山城迎来了第三次移民高峰,整个山城瞬间热闹起来。那年,老头出生于此。

老头出生那年,日军轰炸山城正值白热化,第二年的12月,国民政府又发表文书对德宣战。那时,整个山城就是一块被大雾笼罩着黑色的砂岩土地,基本没了人烟和生气。长江和嘉陵江交汇处耸立着很多不同形状的小山,在城市中饱受日机不间断轰炸的避难者只能在山里挖些大大小小的地道,人们在山里蜂窝状的地道进进出出,那些年,人们自己都没有把自己再当人。

日本投降后没多久,国共开始了内战。其实在20世纪40年代初期,国民党内部就有高层将领预言国军会失败,后来果然败了,不甘心的蒋介石只好退守台湾。到了台湾以后,蒋氏家族又鼓吹三年反攻,大家起初信心满满地还以为不久之后可以回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才发现,回家成了一件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所以,国民党内部开始分化为两派,一派主张统一,一派奉行主战反攻,其时后者以蒋介石为主,所以势力最强。但是后来随着蒋介石病逝、宋美龄远走美国,当初跟随他们一起到台湾的国民党元老们也渐渐老去,退出了政治舞台。暮年叶落归根的渴望令他们消除往日隔阂,都变成了望乡派。

但是后来的台湾,国民党内部的少壮派比较激进,这样党内无形间又分成了新的两派:主张祖国统一的“元老派”和一心想分裂的“少壮派”。

秦刚慢慢嚼着米饭,仔细听着陈渝捷的诉说。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我就是元老派的人。”陈渝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端起杯子小口抿着茶水,说道。

“这段历史很复杂,我也略知一二。关键是,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吗?”秦刚还是以守为攻,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对方。

“别急,”陈渝捷摆摆手,“我刚才只是介绍自己,接下来我想说的是,李占一是少壮派的人。”

“你一直在说这个人名,李占一到底是干什么的?”秦刚压住内心的澎湃,一语双关地问道。

“道士!”

“道士?”

“对,正一道的徒弟,不过此人邪得很,算是他们正一道的败类。”老者侧侧身体,“蒋介石败走台湾时带走不少人才精英,其中有两个人是这些人中的明星。一个是七世章嘉活佛,另一个是江西龙虎山张天师的第六十三代传人张恩溥。张天师所创的教派以前叫五斗米,现在叫正一道,可谓是道教大派。张恩溥1949年到了台湾后就成立了道教会,一是布道,二是为蒋介石提供风水协助,20年后张恩溥和他长子先后羽化,正一道的秩序出现了一些混乱,才有了李占一这种败类滋长的空间。这次他来山城,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人而来,还是被某些少壮派官员派来的。”老者诚恳地说道。

“蒋介石不是信基督教吗?他也信道教和佛教?”陈渝捷的话中带有一个套,最后一句话有诱导和试探成分,如果秦刚稍不注意便会陷了进去,所以他避重就轻,选择了这句无关痛痒的回答。

“蒋介石虽然跟随宋美龄皈依了基督教,他骨子里还是信老祖宗这一套的。很多战役前他都会问佛卜道,甚至一些战事布置也会依风水而来。”陈渝捷淡淡答道,“我今天找你不是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我想问的是,你知道李占一来山城的目的吗?”

“我连李占一是谁都不知道。”秦刚干脆地说道。

“唉,”陈渝捷叹了口气,“你的警惕性真高。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同事死的时候是不是面朝东方?”

这个问题一出,等于对方直接挑明了底线。秦刚的大脑瞬间急速运转,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也把自己当成了警察。

“正一道起源于江西龙虎山,信徒跪礼时都会面朝龙虎山方向,你同事死后面对的方向,应该是东方吧?”

“没错,是朝东的。”既然对方已经摊牌聊,秦刚干脆顺藤而下,顺着对方的话攀了下去,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天跟你喝茶的那个大胡子,就是杀害你同事的凶手,李占一。”陈渝捷见秦刚的态度终于有了转变,于是把话题又带回了正轨。

李占一一行四人从台湾出发之后,陈渝捷也带着元老派内部的几个精兵随后赶来,狡猾的李占一并没有直接到山城,而是在兰州转机并且发现了尾巴。在兰州,他对跟踪自己的人下了毒手,因为陈渝捷年龄偏大不便露面行动,所以李占一没有发现后面还有一个老头,陈渝捷从而躲过这一劫。

李占一来到山城之后,变卖了手中古董筹得巨资开始寻宝,在丰都挖沙时无意间挖出一枚当年未曾爆炸的航空炸弹。一心想凭一己之力除掉李占一的陈渝捷在这枚炸弹上打起了主意。他检查了炸弹,发现还没失效,便打算在那晚借着夜雾暗杀李占一,炸弹倒是响了,对方的汽车也炸成了渣,但随后他又听说那晚有警察在山上被鬼害了,并且逃走一人。陈渝捷深谙李占一精通奇巧淫术,猜出肯定是他搞的鬼。也就是说,他没有被炸死在车里。于是,那些天他便一直在附近等待,看到李占一化装成江湖术士等待着什么,又看到他把秦刚骗到茶馆谈了很久。

“于是我就知道你是那个逃走的警察,当时李占一没有走,而是躲在一旁等你毒发身亡,万幸的是,你没喝那壶茶。”陈渝捷看着秦刚的眼睛说道。

老者说的与事实丝丝相扣,丝毫不差,秦刚不易察觉地吐出胸中一口气,稳住心跳,问道:“也就是说,李占一已经知道我们在跟踪他?还有,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职业,也该知道我讲究什么,证据呢?”

“其实这不怪你,李占一阴险得很,很多人都着过他的道。”陈渝捷显然误会了秦刚,“证据很简单,台湾人喝茶很讲究,而且喜欢喝红茶,尤其是修道之人更是这样。在山城你见过哪个人顶着日头晒了一天,还点壶红茶慢慢品的?”他说着,慢慢掏出护照机票还有一张照片,是他跟三个小伙子的合影,“这三个年轻人就是跟着我来大陆的精兵,在兰州全部被李占一打死和毒死。你要为你同事报仇,我肩上也有血仇和重担。我想,咱俩可以合作,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负责制伏他,我亲手杀了他,然后去自首,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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