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第五十七章

   虽钱包遭窃,我还是给自己买了一只BP机,数字的,淡蓝色,我随身带一小本,本子上有密密麻麻的汉字和数字,告诉你哪个数字或哪几个数字排列代表什么意思。我把BP机号码告诉了成梅、郝歌、阿力以及一切我熟悉的人,我把这个淡蓝色的小东西别在裤子上第N个口袋里,我希望听到它如蜜蜂一样的叫声,那种节奏会让我的双腿感到兴奋。成梅经常call我,然后我急急忙忙地给她回电。我问她有什么事?成梅说,没事,就是确认一下你在哪里。

   团委经常举行一些活动,我是团委书记,成梅升为副书记,我们从老师那领取了活动资金后就去租一个舞厅,举行一个全校范围的唱歌比赛。每次的唱歌比赛我都参加,吼一首beyond的歌。成梅说,你有音乐天赋,但你更有喜剧天赋。

   每年的国庆是学校最重视的节日,学校会举行一场联欢会,每个班都必须表演节目。我自告奋勇与几个男生演一个小品。汤兰说,你就跟那宋丹丹一样,一个《超生游击队》就把自己整火了。

   背带解掉之后,我又在麦当劳打了一份工。应聘的时候,过四关斩九将,和几个与我一样拥有傻乎笑容的Q大学生成为麦当劳员工。人事部的经理在培训课上说,你们的笑容很甜很亲善,我们麦当劳的员工都拥有这样的笑容。他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杰,二十五岁,还没结分哦。

   方杰是浙江温州人,发音时“婚”“分”不分。于是底下也有人小声地说,我们也没结分哦。

   方杰说,一共有二十三个操作技能,每个技能有一张表格,每张表格都过关就可以升为训练员,薪水由现在的1.9元/小时升为2.2元/小时。

   我在两个礼拜里就过了十七张表格,方杰找我谈话,称赞我勤奋好学,说他一直很看好我。

   我每天工作时间是晚上五点到九点,中途可以吃一份简餐。周末的时候,成梅和大秀会来看我,他们一人买一份小杯可乐,找一个可以充分和我对视的位置坐下,每隔几分钟,两人就跑到收银台索要几个免费冰块,所以直到我下班,他们照样能喝着淡得没味的冰水。

   回到阁楼时,浑身如同散了架,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城市的夜空。我总是会莫名地想起扬哥哥,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何时才会给我回信。有时半夜我突然惊醒,惊厥地坐起来,楼下的小伙子还没睡,灯光从地板缝里照上来,使屋里显得扑朔迷离。窗外的天空像晕满了蓝墨水,我打开窗户,看着远处的天边。

   第二天下楼的时候碰见了那小伙子,他比从地板缝看显得胖多了,他向我笑笑就吹着口哨离开了。他常在屋里播放beyond的歌,声音很响,把地板震得颤颤的,我暗地里称他beyond男,时间长了后,我基本熟悉了他的生活规律: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泡一份康师傅碗面,然后用空了的纸碗接尿,夜尿冲击着纸塑,发出和他口哨一样欢快的声音。七点四十五准时出门,顺便把夜尿用一只方便袋兜着,跨上自行车,经过门前的垃圾桶时就用力扔出去,夜尿袋砸在垃圾桶上发出啪地一声,像一只猪膀胱似的炸开了。

   未来偶尔也来坐坐,用电脑练习DOS命令和数据库建立,阿力也来,阿力来得时候常常带几个我不熟悉的男生。他们把租来的A片插进驱动器,然后便兴奋焦急地等待。

   我有时也看几分钟,听他们激励讨论。一个男生说,日本的A片好看。另一个男生反对说,欧美的更有味道。于是他俩会不约而同地转过身问我,成书记,你认为呢?

   门突然被推开了,老头出现在门口,他手上捧着一盆花,摇摇晃晃地往里走。阿力赶紧站起来,用身体挡着屏幕。老头说,给你屋里换盆花,空气新鲜。说完放好盆花又摇摇晃晃地下去了。常常在清晨的时候,我还躺在床上,门就被推开了,老头捧个花盆往里走,他对我说,早。我也说,早。老头已经很老,八十多岁,摇摇晃晃的,让人担心下一秒就有倒下去的可能。

   傍晚的时候老太到阁楼里找我,她穿一件洗的几近透明的汗衫,没带奶罩,两个奶子拖至腰间,呈“八”字型。老太从口袋里,也就是“八”字一撇的地方摸了半天,掏出三颗小白果递给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了很多,我一句没听懂,直到她下楼的时候才听懂三个字:有营养。

   晚上我就把那三个有营养的小白果吃掉了,剥壳的时候又是一阵热泪盈眶,跟那天献血后啃着鸡腿时一样充满感慨。那夜,我拉稀了,我从阁楼上冲下来,一脚踩空,像火箭一样窜了出去。我蹲在茅厕上,头顶是一片澄明干净的天,月亮很圆很亮,像一块饼。我看着月亮,想起很多个也有这样满月的夜晚:我跟郝歌第一次坐在运河边的夜晚,我和未来走在外滩的夜晚,还有陈秋在窗口给我弹琴的那个夜晚。时间过得真快啊,悄悄地把月亮缺了又圆。

   第二天傍晚我在楼下看见了郝歌,心里一阵兴奋。我问他怎么会在这儿?郝歌说,我和大雷在前面租了一间房。然后他邀请我去小窝坐坐。他们的屋里收拾得很干净,桌子上堆了很多专业书,也有一台电脑,屏幕上没有蓝幽幽的光,郝歌说大雷没事就坐在电脑前玩极品飞车和扫雷。

   郝歌问我,胳膊还疼吗?现在翻身行不行?

   我说没事了,全好了。

   郝歌也重复问一遍,哦,没事了?全好了?

   我点头,然后他说,那次陪你去换纱布,我都不敢看,阿力说像一只垒球,还没垒球缝得好。

   我扑哧笑了。屋内很安静,能听见我们轻微的呼吸声,我坐在椅子上,郝歌坐在床边,说话时并不敢看对方,目光游离在对方身后的某个东西上。

   我坐了一会便起身走了,郝歌送我到楼梯。

   屋外,太阳已隐没到地平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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