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礼拜后，期末考试，我又回学校了。汤兰说，成功，有你两封信。

　　 我接过信，一封是南京的，一封是扬哥哥的。跟上次一样同时达到我的手里。南京的信中仅有一张纸，告知我被录取了，从暑假开始授课，脱产。

　　 扬哥哥的信很厚，封面上写了“勿折”两字，我笑了。小时候，我姐讲一笑话给我听，说，某人给朋友寄去一张照片，担心邮递员把信折起来，便在信封上注明“勿折”两字，这人水平有限，把“勿折”写成“勿拆”，于是他的朋友一直没敢拆开那封信。我姐说，信封上写“勿折”就说明里面肯定有照片。

　　 扬哥哥的信里果然有照片，照片是五寸的，扬哥哥穿着蓝色衬衫，坐在一张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照片在照相馆拍的，塑封了，右侧还有一排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汤兰看了照片笑翻在床上，说，好肉麻，上下而求索，上上下下的求索，肉麻啊肉麻。

　　 扬哥哥在信中写着，说他也喜欢我，一直没敢说。他说：“成功，还记得我们相识的开始吗？我收到一封似是男孩的信，‘他’的字颇有男孩的味道，尤为那特别的名字。那时，我很犹豫：是不是一个玩笑？怎会有这样的名字？但我相信对方是真诚的，便如‘他’所说回了信，令我意外的是，写信的‘他’竟是这样的‘她’，更意外的是，彼此竟成为好朋友，并且一晃就是五年。”

　　 扬哥哥说，你寄一张照片给我吧，想看看你的模样。他说他爸也想看看我长成啥样，他爸说，要是不缺鼻子不少眼的，毕业后正好也不小了，就把婚事快点那办完。

　　 那个晚上我睡得很迟，躺在床上看扬哥哥的照片，我把照片来回看了很久，照片中他的眉宇之间依旧藏了千万之言，眼睛很生动，笑容很生动，一切都很生动，生动得犹如这张五寸照片是一台彩色电视，只要我轻轻摁动开关，扬哥哥就能在里面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说“成功你好”，说“我也喜欢你”，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把照片夹进枕边的黄色小说，当做另一枚书签，然后在幸福里入眠，那夜做了个梦，梦里张灯结彩，我和扬哥哥结婚了。扬哥哥掀起我的盖头一看，吓了一跳，问，你这咋回事啊？我说，我出车祸了，头发剃掉了，脸破了，胳膊断了，背上背着绷带。扬哥哥说，那咋办呢？今天结婚，你都成这样了，怎么见人？头发也没了，怎么别草莓发卡呢？我说，你爸说只要不缺鼻子不少眼的就可以吗，我不缺鼻子不少眼啊。扬哥哥不说话，低着头坐在一边，我看他的脸，他的眉宇之间又有了千万之言，他的唇齿之间也有了千万之言。

　　 然后我就醒来了，翻出扬哥哥的照片又看了一眼，他在椅子上坐得毕恭毕敬，双手抱在一起，严肃得像进行央视的某个访谈。我深吸一口气，心想，头发快快长出来吧，然后别个草莓发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