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
时间:2012-10-10 16:03来源:远歌文学社 作者:秋雨琪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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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来,我只是想见一下阔别多年的小学班主任老师,或许是因为,很多年前,他给我看过手相,说我事业线很长。 呵呵,开玩笑,虽然现在,我已经初步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文学这条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只是,却不巧接到了一封请帖,以及一封信。 老同学,我
这次回来,我只是想见一下阔别多年的小学班主任老师,或许是因为,很多年前,他给我看过手相,说我事业线很长。
呵呵,开玩笑,虽然现在,我已经初步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文学这条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只是,却不巧接到了一封请帖,以及一封信。
“老同学,我要结婚了,记得来参加!”言外之意就是,等着交礼金吧!
这么多年,说来也真惭愧,眼看着周边的同学一个个都结婚了,自己还是孤身一人,不过要说伤心,的确是没有,恋爱几次,觉得实在累,心累,想暂时安静一番,然后再恋爱一次,下一次的恋爱,当然是直奔主题,结婚。
A城没有太多的变化,街道依旧,人依旧,多的,只是新开的一些店罢了。下了火车,辗转几站公交,便到了目的地,桐乡。
桐乡,最不缺的就是梧桐树。
这里的人依旧淳朴如初,只不过,谁都逃不掉千百年不变的规条:有些人长大了,有些人变老了,有些人出生了,有些人离开了。再见到老师的时候,他的鬓角已经全白,走起路来也一摇一晃,他说,不行咯,不能不服老咯。一边说着,他一边咳嗽了几下。老师的胃一直都不好,记得以前上课的时候总会胃痛,但他只是喝一片止痛的药,然后硬撑着讲下去,我们都劝他歇会儿再讲,他却执意继续讲课,怕耽误进度。每逢遇到给成绩差的学生补课,赶回到家里很晚,有时候老师便不吃饭,或是喝点粥,就挺过去了。
五十多年了,老师一直都是单身。有时候我们也会开他的玩笑,“老师,你为什么不找个媳妇儿呢,一个人多孤单。”面对一群嬉皮笑脸的顽童,老师回答的却很郑重,“看着你们一天天长大,我很开心。”
老师一辈子都把心血放在教学身上,一直都任劳任怨,而我们取得的结果,也算令他满意,每次考试,县里所有的小学,我们总是第一。老师教的语文从来都是遥遥领先别的学校,但他却从来不再别人炫耀什么,每次,都是淡然一笑。
以前,我只觉得老师憨厚,但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在我离开那个小村子,走向小镇,走向城市,走向繁华的过程中,我越来越佩服老师这种清心和淡然,试问,世上还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如此,不问名利,不为权势,一辈子平平凡凡,做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那时候的我,性格像极了男孩子,整天跟在一群小男生屁股后吓跑,踢球、滚铁圈儿、弹玻璃球,这事情我都做过,街坊邻居也都把我当假小子看待,唉,谁让爸爸偏偏给我取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克柔?!
那会儿,在老师眼里,我是个让他头疼的主儿,还有我的搭档,波波。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习惯这么叫他。
波波长得很好看,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个十足的小正太,重点是,他成绩很好,老师之所以让他和我同桌,就是为了指导我,把我成绩提上去,实际上,除了语文,其他科目一直都是不及格。
和我同桌初始,波波直接来了个下马威:“段克柔同学,以后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我一定不会对你客气的!”波波那会儿是班里的小霸王,谁都不敢惹他,除了,我。因为,他打不过我。
他经常骂我的一句话就是:“段克柔,你这个疯子!!”每次,他总是被我摁在桌子上,然后不停地叫骂着,最后,再求饶,“姑奶奶,我也再不敢了,放了我吧。”等我放开了他,他跑开,又会叫我疯子。
显然老师的做法并没有对我奏效,我没有被驯服,相反,他也开始受了我的影响,上课时不时地搞点小动作,惹得全班哄堂大笑。有时候我们“单独行动”,有时候我们也“一起作案”,比如,他上他的课,我看我的小人书,他不举报我,我高兴了还会把书借给他看。“一起作案”嘛,就是合起火来一起整别人,比如凳子上放个小石头(那会儿还真不敢放钉子),等座位前的同学快要坐下去的时候抽掉人家凳子,把蟑螂放到胆子小的女生的书桌里,诸如此类的事情,我们都干过。
班里同学都知道,是我带坏了他,其实是他内心里就有一颗不安分的因子,随时都可能爆发。同学们那么说我,还真是冤枉我了。纵然他耳濡目染已经学会了我所有的损招儿,但仍旧没忘老师交代他的使命:帮我把成绩提上去。每当他良心发现的时候,他就会提醒我,喂,段克柔,你得好好学习,上课不准再看小人书了。我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仍旧对着小人书笑得一塌糊涂。那次,他又催了我好几遍看书,我嫌他烦,随手给了他一巴掌,还说道,你烦不烦?
现在想来那巴掌给的他真够委屈的,我下手从来都很狠,我记得那天他一直没跟我讲话,眼睛有些红,好像哭过的样子,我无论怎么逗他他都不理我,即便我说,求求你了,理理我。他仍旧埋着头,认真计算着习题。“波波,你别不理我,这样让我很难受,那个,以后,我听你的话怎么样,理我吧。”
“你说的?”
“嗯,我说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波波的“逼迫”下,我开始逐渐变得爱学习了,会问他问题,会和他比赛谁先算出题目,会在上课的时候抢着回答问题,会报名办黑板报,还会帮成绩比我还差的人补课。我也有小红花了!
爸妈看到我的改变只时候了一句话,“终于觉悟了。”老师,仍旧是招牌式的笑,而波波,也是笑,不过是一副坏笑,整张脸都在写着,“怎么样,都是我的功劳吧?”
班里,开始有人开我和波波的玩笑。
“波波喜欢克柔,想娶克柔做媳妇儿。”
“克柔喜欢波波,你看她总是跟波波待在一块儿。”
……
连老师也说,“波波和克柔,真是一对欢喜冤家。”老师这么说的时候,我有些脸红,波波这小子却嬉皮笑脸道:“本来就是嘛。”
升入初中之后,我和波波是邻班,有时候下课了也出来说说话,玩玩,但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肆意玩闹,这会儿的我们似乎很在意别人的看法,走得太近了,就会被别人误认为谈恋爱,而以前大大咧咧的说,现在,似乎却想极力避开这个话题,被同学开玩笑的时候脸又会通红。
波波说他将来想考到军校,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我说,我想成为
。波波叮嘱我:“克柔,你要好好学习哈,现在不在一个班了,我也不能总是提醒你。”我说:“你放心吧,我可是要考大学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波波变了,他开始抽烟、打架。我听到很多男生都在叫他老大,看着他直线下滑的成绩,我心里很难过,想提醒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他有女朋友了,听说他们总是一起逃课出去玩,听说他们接吻了……
中考之后,我便进入了高中。波波整个初中都没有学习,成绩很差,然后,辍学了。分开之后的我还是会偶尔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他进城打工了,他学开拖拉机了,他当汽车修理工了,他又换女朋友了,他又和别人打群架了……
总之就是,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
那个挥舞着拳头发誓说要进入军校成为将军的波波,早已埋葬在他浑浑噩噩的岁月里,说好的,以后要考到一个城市,让我继续欺负他,他食言了。
高中三年,我只见过他两次,每次见到他,连打招呼觉得不自然。
“你快成大学生了,别跟我这文盲一般见识。”
“我先回去了,地里还有很多活儿要干。”
“别靠我这么近,身上都是汗味。”
……
他不再叫我的名字,也不再和我走得很近。
后来,我随父母一起搬到小镇,离开这片没有让我有任何留恋的土地。曾以为儿时说过的诺言就一定会实现,只是,有些人坚持了,有些人,却因为各种深深浅浅的原因,放弃了。我不知道多年以后波波是否会为当年的叛逆后悔,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们,真的,是在两个不同的空间。我说的,他不懂,他在意的,我不愿去懂。
现在的他仍旧留在那片沉睡的土地上,他是每天与黄土打交道,还是,去城里当了工人,我不知晓。我的电话号码,也一直没有告诉他。其实即便想要联系一下,也觉得,没有了必要。
我不知道他是问谁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而且,还打听到了我家的地址,他一定问了很多人吧。
“老同学,我要结婚了,记得来参加!”
波波的字还是那么阳刚潇洒,可他,却早已不是如此。
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告诉他,我甚至想叮嘱他,“亲爱的波波,如果以后你有孩子了,请你好好教育ta,如果ta想离开这里,想到外面看看这个世界,你要支持ta,不要让ta打架不要让ta养成不好的习惯,你要帮助ta努力完成梦想,你要对ta负责。”
可我,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克柔,波波要结婚了,你知道吗?”老师问。
“知道啊。”
“你,什么感觉?”老师问道。
“没有什么感觉呀。”
老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一切,都只是在不停地变化中,关于梦想,关于誓言,唯一不变的,好像,只有老师。几十年如一日,仍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夜以继日地耕耘着,耕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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