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体验印度人民的真实生活，我特意请朋友代购了一张印度人经常乘坐的相当于我国普通慢车的浅色车票，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在印度坐火车。

结果我很快发现，在印度旅行是一件令人十分抓狂的事情。

出于好奇，我拒绝了酒店的安排，乘坐一辆黄包车前往火车站，还多付了一点车钱。然而，很快我就惊讶地发现车夫在绕路。车费是固定的，这样的绕行显然和出租车宰客不是一回事儿，难道是要把我拉到某个偏僻的街道吃“馄饨”或者“板刀面”？

我大力拍击车夫的后背要求停车，那名相貌憨厚的车夫一脸疑惑地听完我的抱怨，很谦恭地告诉我，因为我多付了车费，他只好带着我多看一些新德里的街景，才能坦然接受，否则便是擅受不义之财，与他的人生原则不符。

错愕之后，我告诉这位兄弟：“你有原则是很好的，但我是去赶火车，如果你绕道，我会迟到。”去赶火车？迟到？我想对方听懂了这句话，但脸上的疑惑更加深重了。他明显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一点头，便飞快地拉着我直奔火车站。

难道这是一个反对现代交通工具的哲人？带着同样程度的疑惑到达目的地，我道了谢，走进火车站。

印度的火车站大约是一个城市最为繁华与嘈杂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和叫卖的小贩，令人想起“春运”，所不同的是几乎每个人的表情都安之若素，仿佛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

因为绕路，我赶到时离发车时间已经很近，但是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检票口的时候，一位留着大胡子的检票员优雅地告诉我：“您乘坐的JQK次列车晚点了。”

“会晚多久呢？”

大胡子检票员毫无歉疚地耸耸肩膀，告诉我他也一无所知。

一个小时之后，他还是同样的回答，连表情都没有变。

想发作，想投诉……看到周围人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的目光，我又没了底气。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身边是一名身穿西装却带着一根竹竿的中年男子。对方可以讲流利的英语，他说自己是一名医生。看我疑惑地打量他的竹竿，他苦笑着说自己是郊区几个小村子的巡回医生，定期巡诊，为印度政府的普及医疗政策服务。如果看好了病人，对方会送给他五花八门的礼物，甚至有榴莲这种古怪的东西，盛情难却，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挑回来。然而，如果医死了人……这位印度医生脸上露出略显恐怖的表情。

我们说到晚点的话题，医生很理解地微笑，说印度火车晚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乘坐的列车也晚点了。何况现在这个季节，雨水经常把桥梁或者路基冲坏，如果仅仅晚点几个小时，那是要感谢上帝的。

我这才明白那位黄包车夫的疑惑——赶火车是很急的事情吗？

带着些许无奈，我与那位医生谈起他感兴趣的中印古代哲学。说实话，我有点儿心不在焉，要知道我只有两天时间，本想体会一下印度的民间风情，假如回来的时候也遇上火车晚点，那回国的飞机可不会等我。要不，取消这次旅行？可这样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

我正在掂量之中，忽听站上人声大噪，有人高声喊叫：“JQK次列车开始检票啦！”

我匆匆对那位医生说一声“再见”，拖起行李冲向检票口。我好不容易挤进去，又被那位大胡子检票员毫不犹豫地揪了出来。

我气急败坏地喊道：“我这是JQK次的车票啊，你为什么不让我上车？”

“不行，您这是今天JQK次列车的票。”检票员说，“现在进站的是昨天那班JQK次列车，今天的列车还没有发车呢……”

算了，下次再进行计划中的旅行吧，反正这是个一切都能等得起的国度。在这儿，我至少知道了什么叫慢生活。

选自《读者·原创版》201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