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申姜 那是更深的懂得,犹如至亲的牵挂,却没有压力,唯有盼你过得好。 我唯一的遗憾是什么时候能和李小佳再折一次纸飞机呢? 李小佳是我的高中同学兼死党。我俩18 岁的时候,只为了一件事活着:高考。 熬过去了,人生大道金光闪闪,才有底气理直气壮地活着;熬不过去……其实也没谁熬不过去,人怎么样都能活着。但当时我们还没想通这个道理,只觉得高考是代表生存或者死亡的单选题。 压力一大,人就难免变态。有一天,全体高三生不知道吹了什么邪风,个个拎着书本、复习题,骑到五楼阳台上,一页页扯下来折纸飞机玩。折好了,顺着窗户往外一丢。蓝天白云,雪片似的纸飞机砸到了经过的学弟学妹脸上,甚至还包括校长。砸中了领导居然没人害怕,还有人问谁带了铜版纸的辅导书,趁他没走咱们再来一次。面对人民群众的滚滚洪流,校长大人默默瞪了我们几眼,涵养极好地走掉了。 我和李小佳搂着对方的肩膀,笑得险些滚到楼下去。末了李小佳说:“高考什么时候能过去啊?” 我看了眼黑板上的大红字“距离高考仅剩2 3 天”,顿觉人生灰暗,与李小佳一起把手拢到嘴边,冲着万里晴空号叫:“累啊!要死人啊!”那时我和李小佳还不知道,能喊出来的累,根本不能叫累。 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彼时网络时代还没到来,我们的友谊无处安放,又穷又矫情,于是就写信。 李小佳抱怨同寝室的女生自私,心眼堪比针鼻儿。我就回怎么从老师的电脑上偷偷拷游戏,居然有蠢货用剪切的,害得全班一起挨骂。慢慢地,信也少了,但感情依然深厚。一有机会,我和李小佳就约着打球、压马路,一直玩到大学毕业。 然后我俩就惆怅了,打给对方的电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你今天投了几份简历?”“某公司HR打给你了吗?唉,又没戏了。” 大学生都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生活可不这么看。整个毕业季,它一天到晚就扇我们这种人的嘴巴子玩。李小佳崩溃了:“我要考研!”“我想继续找工作。”我苦着脸说,“我再也不想考试了。” 李小佳说到做到,一边在某学校办公室打杂,一边铆足了劲读书。 办公室政治规则向来神秘,直肠子的李小佳没少生暗火。她指着汹涌的青春痘:“看,受的委屈数都数不过来。” “谁不是呢?”我黯然道,“你知道我每月开多少钱吗?六百块!还得跟老板鞠躬,说我没做好,罪该万死。”两人恨不能抱头痛哭。 后来李小佳顺利地上了研,我也找到了工作。再后来李小佳研究生毕业,当了老师,又跳槽到另一个城市,我则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结婚生子。 生活开始对我们微笑了,两个人不太跟对方喊累了,嘻嘻哈哈,跟上学时一样快活。 虽然一个把大部分精力用在了相亲上,屡败屡战;一个围着工作和孩子忙,最好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可那又怎样呢?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生活给什么,我们都接着,牢牢地接着。 今年春节我和李小佳相约吃饭,一算竟然好几年才聚这一次。而下一次,又被生活挤对得遥遥无期。我俩在月色下告别,向左走,向右走。 我想,所谓的死党,其实不必总靠逛街聊天维系感情。“君子之交淡如水”,这种感情是不会蒸发的,兴许还会酿成酒。 那是更深的懂得,犹如至亲的牵挂,却没有压力,唯有盼你过得好。 我唯一的遗憾是什么时候能和李小佳再折一次纸飞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