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前,北京的初冬。一位年轻的父亲骑自行车带儿子去看火车。在那个贫穷的岁月里,火车,还是一件稀罕物。可当父子俩站在铁轨边,看着庞大的火车呼啸而过时,这位父亲突然感到悲哀:“火车多可怜啊!它终生被禁锢在固定的轨道上,每天重复着相同的路线。这么有底气有力量的家伙,却只能按照别人给它设计好的路线行驶,不敢越轨半步。” 21年后,又是北京的初冬。这位父亲笑眯眯地坐在我面前。光头,圆脸,微胖,神态安详又隐隐调皮。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位普通的父亲,而是一个“一人撰写一本月刊21年”的世界纪录保持者。他的作品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月刊总印数逾亿册。对于很多生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人来说,提起他,便提起了整个童年时代:皮皮鲁、鲁西西、舒克、贝塔…… 他的名字,你不可能不熟悉——“童话大王”郑渊洁。
自1985年“不知天高地厚”地把自己的第一本月刊命名为“童话大王”以来,《童话大王》已经度过了它21岁的生日,而《童话大王》的唯一作者郑渊洁也成为中国名副其实的“童话大王”。
《读者》(原创版):丹麦有安徒生,中国有郑渊洁。有人说你是“中国的安徒生”,你同意吗? 郑渊洁:换个人比我吧,我们有很大的不同。
《读者》(原创版):你喜欢《安徒生童话》吗? 郑渊洁:没看过,谈不上喜不喜欢。
《读者》(原创版):你看过谁的童话? 郑渊洁:看过张天翼的,什么《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我都没看过。
《读者》(原创版):你不看世界著名童话,却成了“童话大王”。 郑渊洁:写童话靠的是想象力,而不是靠看别人的童话。 不应该看文学作品。 应该通过作品传达自己对世界的感受,而不是天天去看别人的感受。
《读者》(原创版):可有句话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郑渊洁:这句话应该改为“读书破万卷,模仿抄袭如有神”。当然,我承认阅读的作用,也建议大家多读,只是觉得 应该多看文学之外的书。
《读者》(原创版):怎么会想到写童话? 郑渊洁:自闭。我有轻度自闭症,从小不爱说话,没人和我玩。长大后,我也不愿意和别人交流。写作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容我的方式,它不需要和任何人发生关系。
《读者》(原创版):你独自写《童话大王》21年,是靠什么来支撑的? 郑渊洁:还是自闭。我不能容忍其他作品和我的作品出现在同一本杂志上。如果看到我的作品旁边有别人的作品,会觉得非常别扭。后来我就干脆自己写一本月刊,这本月刊只登我一个人的作品。因为自闭,我隐居了21年,也写了21年。
……
《读者》(原创版):目前孩子们看的童话很多充斥着暴力色彩,比如日本的《奥特曼》。 郑渊洁:看暴力没关系。如果日本孩子看《奥特曼》,我们的孩子看小白兔,我们将来还会挨日本的打。现在我们也看《奥特曼》,日本就不敢再打我们了。
因为“文化大革命”,郑渊洁上到小学四年级便辍学了,从此再也没有接受过学校教育。对于中国目前的教育模式,郑渊洁“有话要说”。
《读者》(原创版):你是“童话大王”,想象力对你来说应该非常重要。 郑渊洁:想象力是人生的万能钥匙,没有这把钥匙,干什么都不出色。
《读者》(原创版):可如今很多人的想象力都有些匮乏。 郑渊洁:这是教育的失败。中国的应试教育太看重分数,扼杀了孩子的想象力。比如孩子可能会认为书是树上结的,这是很好的想象。但当他上了学,老师就会告诉他书是印刷出来的。孩子获得了知识,但是想象力没有了。
《读者》(原创版):可必要的知识还是应该学习的。 郑渊洁:应该在获取知识的同时保持想象力。比如当孩子明白了印刷后,还能够想象书是从树上结出来的果实。
《读者》(原创版):这好像很难。 郑渊洁:所以大师级的人物才少啊。比如牛顿、爱因斯坦,他们就能够在获取知识的同时,依然顽固地保持自己的想象力。爱迪生只上了3个月的小学就被开除了,因为老师扳不过他。
《读者》(原创版):你比爱迪生强,上了四年小学。 郑渊洁:上帝对我很恩赐,让我没再继续读下去。如果我再继续上学,肯定写不出童话。我是“文化大革命”最大的受益者。
《读者》(原创版):你预言北大、清华毕业生乞讨的新闻将于明年出现? 郑渊洁:信不信由你。前几年我们还在为北大毕业生卖肉震惊,如今应该为他庆幸,明年他的同仁可能连肉都没得卖了。
《读者》(原创版):你这样说,会不会得罪“学院派”? 郑渊洁:不会。“学院派”大部分都是我的读者,包括老师。有一次我碰到北大校长,我问他,如果我上了北大中文系,成就会怎样?
《读者》(原创版):他怎么回答? 郑渊洁:他没有正面回答。(笑)
《读者》(原创版):你毕竟只是一个特例。对于大部分孩子来说,他们无法选择,也无法逃避学校教育。 郑渊洁:我替他们惋惜。很多学校的教育绝对是在耽误孩子。获得知识的过程应该是快乐的,而不是痛苦的。再说,教育应该因人施教,不能用同一种方法教成千上万的孩子。中国教育绝对存在问题。
《读者》(原创版):什么问题? 郑渊洁:不但可持续性地赚你的钱,还可持续性地赚你的命。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时间就是生命。学校先勾着你拿小学文凭,然后勾着你拿初中、高中、大学、硕士、博士文凭。我估计再过些年,还会诞生博士天后文凭。如果十几年下来,你得到优质的素质教育,想象力、创造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这是值得的。但就怕花了大量金钱、光阴后,想象力被摧残,守着一堆文凭重复前人的劳动。论记忆力比不上电脑,论创造力比不上蚂蚁,论品质比不上海豚,论忠诚比不上狗。
《读者》(原创版):有没有什么方法既能获取知识,又能保留想象力? 郑渊洁:看我的童话。(笑)
作为一名父亲,他不让儿子喊自己“爸爸”,并让他早早辍学,自己在家用童话方式编教材教育儿子。这种特立独行的教育方式在今天竟然成为时髦的“郑氏教育”。
《读者》(原创版):儿子小学一毕业,你便让他辍学了。 郑渊洁:是,因为我不想把儿子毁了。我觉得只要是亲生父母,都会担心现在的学校教育耽误孩子。
《读者》(原创版):可你不让儿子去学校,不担心他与社会隔离吗? 郑渊洁:这点我太成功了。人总是逆反的,因为我儿子从小没和外人接触,所以18岁进入社会后,他变成最具有团队精神、最无限向往集体生活的人了。
《读者》(原创版):为什么不让孩子喊你“爸爸”,而是直呼其名? 郑渊洁:因为我望子成龙。可什么是龙?龙最鲜明的个性就是蔑视权威。爱因斯坦曾经说:“因为我蔑视权威,我遭到了报应,我也成为了权威。”不蔑视权威的人不可能成为权威。在孩子眼中,权威便是父母,所以就让你的孩子蔑视你吧。
《读者》(原创版):你从未对儿子动过手? 郑渊洁:从不,甚至没有大声说过话。前些天,我儿子听说同事小时候挨父亲的耳光,赶紧给我打电话:“郑渊洁,你听说过爸爸打儿子一个嘴巴吗?”(笑)他根本不相信。
……
《读者》(原创版):这样对待孩子是否太纵容了? 郑渊洁:这不是纵容,而是尊重。当孩子获得了尊重,他就懂得尊重别人、尊重动物甚至尊重植物和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但现在很多孩子受到尊重是有条件的,必须考100分,太荒诞了。
《读者》(原创版):你还有一个女儿,你对她是怎么教育的? 郑渊洁:女儿七岁半了。我女儿愿意上学,而且上得非常快活,还说要读到博士。其实我也告诉过她不用上学,但是孩子的逆反心理强,我越不让她上,她越想上。现在我女儿是全中国最想上学的孩子。(笑)
《读者》(原创版):谈谈“郑氏教育”的关键。 郑渊洁:无为。只要让儿子目睹父亲是如何一步步通过正当劳动让全家人过上幸福生活的,他就一定能成长为一个好男人。在这个过程中,不用管他,什么话也不用对他说。 《读者》(原创版):可我们常说“言传身教”。 郑渊洁:不要“言传”,只要“身教”。父母要“闭上你的嘴,抬起你的腿,走好你的路”,这是一举两得的。你不仅做好了自己的工作,还为孩子做了榜样,让他目睹什么是“成功”。
《读者》(原创版):你对儿子的希望是什么? 郑渊洁:自强自立。
《读者》(原创版):女儿呢? 郑渊洁:如果女儿愿意,我会养她到80岁。
做工人时,他看了5年水泵。这段经历让他看到了源源不断的力量,并把这种力量带进写作里。他估计,凡是能靠写作吃饭又能源源不断写作的人,都是看水泵的。
《读者》(原创版):很多人都奇怪你怎么可以连续写作30年,你的想象力没有枯竭过吗? 郑渊洁:为什么会枯竭?我是 啊!我的脑子就像一个汽油桶,划根火柴就会点燃。这根火柴就是我的眼睛,我看到什么就会写什么。当工人时,我看过5年水泵。看水泵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水源源不断,于是我就学会了源源不断。
《读者》(原创版):源源不断也得来源于生活,很多 都需要“体验生活”呢。 郑渊洁:“体验生活”是鬼话。他又没有死,每天都活着,不都在生活吗,何来“体验”之说?在中国,活着的这些人里,没有多少是真正的 。
《读者》(原创版):真正的 应该是什么样的? 郑渊洁:应该灵感四溢,创作力处于井喷状态,生活中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点燃他创作的欲望。还有,应该不合群。老虎都是一只一只的,豺狼才是一群一群的。
《读者》(原创版):可是我们有作协。 郑渊洁:作协是在花我们纳税人的钱。
《读者》(原创版):你没有参加过作协大会? 郑渊洁:没有,任何一届全国 代表大会都没有邀请过我参加。
《读者》(原创版):为什么? 郑渊洁:不知道,可能他们认为我不算 吧。
《读者》(原创版):你认为在当下的中国,真正的 有谁? 郑渊洁:王朔、韩寒、苏童、二月河、姜戎。我推荐姜戎当下届中国作协主席。(笑)
《读者》(原创版):你如何定义你自己? 郑渊洁:一个著作等身的“文盲”。
《读者》(原创版):你觉得自己另类吗? 郑渊洁:不是我另类,是他们另类。作为人,每个人都应该活出自己的特色与个性。他们没有活出自己的个性,没有珍惜自己“生而为人”的机会,变得千人一面、逆来顺受,那才是另类呢。我是“正类”,只不过现在的“正类”太少,另类太多。所以他们把“正类”看做另类。
…… 21年前,北京的初冬。一位年轻的父亲骑自行车带儿子去看火车。在那个贫穷的岁月里,火车,还是一件稀罕物。可当父子俩站在铁轨边,看着庞大的火车呼啸而过时,这位父亲突然感到悲哀:“火车多可怜啊!它终生被禁锢在固定的轨道上,每天重复着相同的路线。这么有底气有力量的家伙,却只能按照别人给它设计好的路线行驶,不敢越轨半步。” 21年后,又是北京的初冬。这位父亲笑眯眯地坐在我面前。光头,圆脸,微胖,神态安详又隐隐调皮。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位普通的父亲,而是一个“一人撰写一本月刊21年”的世界纪录保持者。他的作品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月刊总印数逾亿册。对于很多生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人来说,提起他,便提起了整个童年时代:皮皮鲁、鲁西西、舒克、贝塔…… 他的名字,你不可能不熟悉——“童话大王”郑渊洁。
自1985年“不知天高地厚”地把自己的第一本月刊命名为“童话大王”以来,《童话大王》已经度过了它21岁的生日,而《童话大王》的唯一作者郑渊洁也成为中国名副其实的“童话大王”。
《读者》(原创版):丹麦有安徒生,中国有郑渊洁。有人说你是“中国的安徒生”,你同意吗? 郑渊洁:换个人比我吧,我们有很大的不同。
《读者》(原创版):你喜欢《安徒生童话》吗? 郑渊洁:没看过,谈不上喜不喜欢。
《读者》(原创版):你看过谁的童话? 郑渊洁:看过张天翼的,什么《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我都没看过。
《读者》(原创版):你不看世界著名童话,却成了“童话大王”。 郑渊洁:写童话靠的是想象力,而不是靠看别人的童话。 不应该看文学作品。 应该通过作品传达自己对世界的感受,而不是天天去看别人的感受。
《读者》(原创版):可有句话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郑渊洁:这句话应该改为“读书破万卷,模仿抄袭如有神”。当然,我承认阅读的作用,也建议大家多读,只是觉得 应该多看文学之外的书。
《读者》(原创版):怎么会想到写童话? 郑渊洁:自闭。我有轻度自闭症,从小不爱说话,没人和我玩。长大后,我也不愿意和别人交流。写作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容我的方式,它不需要和任何人发生关系。
《读者》(原创版):你独自写《童话大王》21年,是靠什么来支撑的? 郑渊洁:还是自闭。我不能容忍其他作品和我的作品出现在同一本杂志上。如果看到我的作品旁边有别人的作品,会觉得非常别扭。后来我就干脆自己写一本月刊,这本月刊只登我一个人的作品。因为自闭,我隐居了21年,也写了21年。
……
《读者》(原创版):目前孩子们看的童话很多充斥着暴力色彩,比如日本的《奥特曼》。 郑渊洁:看暴力没关系。如果日本孩子看《奥特曼》,我们的孩子看小白兔,我们将来还会挨日本的打。现在我们也看《奥特曼》,日本就不敢再打我们了。
因为“文化大革命”,郑渊洁上到小学四年级便辍学了,从此再也没有接受过学校教育。对于中国目前的教育模式,郑渊洁“有话要说”。
《读者》(原创版):你是“童话大王”,想象力对你来说应该非常重要。 郑渊洁:想象力是人生的万能钥匙,没有这把钥匙,干什么都不出色。
《读者》(原创版):可如今很多人的想象力都有些匮乏。 郑渊洁:这是教育的失败。中国的应试教育太看重分数,扼杀了孩子的想象力。比如孩子可能会认为书是树上结的,这是很好的想象。但当他上了学,老师就会告诉他书是印刷出来的。孩子获得了知识,但是想象力没有了。
《读者》(原创版):可必要的知识还是应该学习的。 郑渊洁:应该在获取知识的同时保持想象力。比如当孩子明白了印刷后,还能够想象书是从树上结出来的果实。
《读者》(原创版):这好像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