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蓄
时间:2010-08-20 01:02
来源:《读者》(原创版)供稿
作者:程乃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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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代人,从小接受储蓄的教育,连玩具都有做成小房子的储蓄箱,屋顶的烟囱是一个塞硬币的小洞。我家堪称银行世家,外祖父、祖父都一辈子服务于中国银行,因此从小就记住了什么滴水可成河,人生应储蓄、少年勤储蓄,青年生力足,中年万事盛,老年全家福等
我们这代人,从小接受“储蓄”的教育,连玩具都有做成小房子的储蓄箱,屋顶的烟囱是一个塞硬币的小洞。我家堪称银行世家,外祖父、祖父都一辈子服务于中国银行,因此从小就记住了什么“滴水可成河,人生应储蓄”、“少年勤储蓄,青年生力足,中年万事盛,老年全家福”等老上海银行鼓励储蓄的广告语。在我父母亲年轻的时候,跑交易所、轧金子等如同泡跳舞场跑夜总会一样,不是好青年的作风,是祖父、外祖父所绝对不允许的,视之为投机之举……而定时储蓄,才是一个好青年的行为。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我自幼也养成将压岁钱和零花钱塞入储蓄箱的习惯,然后凑成一定数目,由父母替我存入银行。那个时候,一百元也是一大笔钱呢!
新中国成立后的上海,银行支行称为储蓄所,那时银行业务没有个人按揭借贷,只有储蓄,所以在我们的概念里,银行就等于储蓄所。那时的储蓄所都很亲民,没有锃亮的不锈钢大门,就设在沿街的普通民宅里,一共不过四五个职员,治安也好,没有保安也没听说有抢劫案。储蓄所小小的,没有冷气暖气,却春风阵阵。客户都是附近弄堂的居民,与储蓄所职员十分熟悉,亲如街坊。职员还会帮一些文化水平不高的人填写存(取)款单,一点也没有白领架子,男男女女都套着副袖套,兢兢业业。
上世纪60年代我刚参加工作时月薪为48元,吃住都在父母家,父母就嘱我每月留出18元用于交通、买饭票和零用,然后每月去储蓄所买30元贴花。如是一年下来也是一笔钱,再去银行开一张300元面额的定期存单,余下的60元存入活期,还是储蓄,以备置装添衣等用。如是到我结婚之时,已有一笔在当时堪属丰实的“压箱钱”。爸妈还一再嘱我和先生要“积点铜钿”。
婚后我和先生仍坚持买贴花,从可怜的工资中挤出一笔储蓄的钱。
那时候,物质世界还很单纯,银行也不像今天这样电子化、冷漠化,对十块二十块的储户一样热情接待。后来,资本家存款解冻,有朋友约我们加盟一起去深圳做生意,思量再三,还是婉拒。朋友果然发了财,我们自忖无他的魄力能耐,但一点也不后悔,相信好心情始终是生活质量的最大保证。所以我们至今仍拒绝炒楼炒股炒基金做生意,笃信平安是福,时常有点节余就满足了。
今天,储蓄被视为最落后的理财方式,其实,这是对储蓄的一种误解。储蓄除将钱存入银行外还有多种形式:买保险、基金、股票等一切长线投资,只要不是频频买进卖出,都是储蓄的一种形式。在英文中,“储蓄”与“拯救”都是save,可见储蓄对人生的重要。
我始终相信“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的老古董教诲,奉劝“月光小姐”、“月光先生”(老上海话称此为“脱底棺材”,够粗俗但够警示)早早养成储蓄的习惯,虽然不可能一夜暴富,但至少可令老来衣食无忧。定时储蓄不在数目大小,贵在坚持,哪怕只是一点小钱,始终是进账而不是赊账,很有一种幼年时将零钱塞入玩具存钱罐里的感觉。待你储到一定数目,就可以买基金买股票了,很具体地体现了“道路从你的足下开始”的古谚。
或许我们这一代真的已很老土了,在人人都赚快钱炒快钱的今天,却在这里唠唠叨叨讲储蓄。我们这一代连情爱都是一分一厘珍藏在心灵账户里储蓄着,历经政治的浩劫及种种红尘俗浪的引诱,如近期热播的电视剧《金婚》那样,兜兜转转,分分合合,聚成一辈子的不离不弃和相濡以沫。不似今天的“一夜情”,那是一种不成熟不负责的投资,“未婚同居”则为一种感情透支,还有,好比今天买进××股,明天卖掉换成更好的××股,这山看着那山高,没完没了地患得患失和算计……结果弄得一败涂地。
储蓄真是一种很好的习惯,它让我们学会沉稳和不懈,为着一份细水长流的承诺和责任,将对生活的感恩和向往一分一文地储起来,知足常乐、脚踏实地地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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