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那年的夏天
时间:2010-10-24 21:35
来源:《读者》乡土人文版供稿
作者: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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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在东莞。 炎热的夏天,大雨滂沱的夏天,我高考落榜了,打工又不顺利,滞留在一家没有发展前途的工厂。在那些前途未卜的日子里,雨下个不停,像所有彷徨难堪的人滔滔不绝的眼泪,淹没了我18岁的夏天。唯一幸运的是,身边的工友对我很好。 他们都是来
那年,是在东莞。
炎热的夏天,大雨滂沱的夏天,我高考落榜了,打工又不顺利,滞留在一家没有发展前途的工厂。在那些前途未卜的日子里,雨下个不停,像所有彷徨难堪的人滔滔不绝的眼泪,淹没了我18岁的夏天。唯一幸运的是,身边的工友对我很好。
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农民工,和我在同一组工作的是5个阿姨。在那里,我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生苦难,体验到了生活的艰辛与无奈以及飘零异乡的孤独和辛酸。她们关照、善待了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见组长安排给我的工作没有完成,便常跑过来帮忙,直到完成了才一道离开车间。
我吃不惯工厂食堂里的饭菜,每餐还没有吃饱就吃不下了,有时逼自己吃下去,最后也会忍不住吐出来。晚上加班一过十点,肚子就饿得咕咕叫。待到下班,已经饿得有气无力了。由于身上没钱,只得忍着。
慢慢地,好心的工友们发现了我的困境,便隔三差五地请我吃夜宵,有时候是一个馒头,有时候是一碗馄饨。热气氤氲的大排档、温热的食物,是我生命深渊里最明媚的阳光。为了顾及我的自尊,工友们说等我发了工资要狠狠地吃我一顿,但直到我离开,他们对请客的事也只字不提。我当然知道他们的艰辛,他们只不过是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农民工,他们的家里都有老有小,每月那么一点工资差不多都寄回去了。有的拖儿带女来打工,子女在当地上学,花费很大,负担很重。他们帮助我时,没有半点施恩者的姿态,只是心疼面黄肌瘦的我,怜惜我这个落魄的学生。他们把我这个普通的高中生视为他们当中最有文化的人,无私地关心我、爱护我。
有一次,我病了,烧得昏沉沉的。同宿舍的一位大叔请假带我去看门诊,帮我出医药费,为此,他没有了当月的勤工奖—还有两天就月底了啊!他照顾我吃药,把我当成他儿子一样对待。
这一份份的真情,我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是他们,让我鼓起勇气面对生活;是他们,让我重拾信心回到学校;是他们,用爱温暖了我生命中的寒冬。
离开工厂的前一个晚上,一个很要好的工友辉请假陪我。他是一个来自湖南的小伙子,跟我同龄,和我住在同一间宿舍。初中未毕业便辍学出来打工的他说我读书比他多,比他有文化,所以对我特尊敬。他虽然出来闯荡多年,但淳朴的本性并没改变。大家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所以尽管只是相处了短短的两个月,我们却很谈得来,有一种“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夜市里的人流熙熙攘攘,霓虹灯闪闪烁烁,我们在一个雾气腾腾的牛杂档坐下来—他请我吃牛杂为我饯行。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大声说大声笑,旁若无人。那幅画面,一直镌刻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最温暖的记忆。
往回走的时候,我们途经一个卖饰物的小摊。辉拉着我走过去,我问:“干吗?”他憨厚地笑着说:“你就要走了,买点东西送给你。”
我们半蹲下来,辉左挑右拣,最后拿起一个黑色的玛瑙十字架问老板价钱。老板伸出5个手指说:“五块。”浓重的贵州口音。辉把十字架递到我手里,然后付了钱。
在回去的路上,他说:“这小东西不值什么钱,但我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第二天,我与工友们一一道别,离开了东莞。
临走前,我忍住眼泪说:“等我考上了大学,一定回来看你们。”那时,我还不明白,生命中有一些人,叫做“过客”。
我成了他们永远也等不到的“戈多”。因为当我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工厂已经倒闭。我那些善良的工友们,早已不知散落在城市的哪个角落了。
他们成了我心底永远的怀念。虽然他们都是些没受过什么教育的人,但他们却都有一颗善良的心,是他们告诉我人与人之间真情尚在。
如今,我们已经各奔东西,也许永无再见之日。但我们有过的缘分,他们给我的真情,将永远系在我脖子上的十字架上,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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