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男人二三事
时间:2010-07-04 17:57来源:《读者》(乡土人文版)供稿 作者:沈虹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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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陪一群天南海北的朋友吃饭,饭桌上坐定,冷菜上了八小碟,初来乍到的北京人一定会兴致勃勃地玩一场猜谜游戏:在座的有土生土长的上海男人吗?一般说来,他会拣最瘦弱白净、衣着讲究的下注,倘若猜对了,被猜中的上海男人略带腼腆笑而不语,因为北京人口
偶尔陪一群天南海北的朋友吃饭,饭桌上坐定,冷菜上了八小碟,初来乍到的北京人一定会兴致勃勃地玩一场猜谜游戏:“在座的有土生土长的上海男人吗?”一般说来,他会拣最瘦弱白净、衣着讲究的下注,倘若猜对了,被猜中的上海男人略带腼腆笑而不语,因为北京人口中的“上海男人”通常不是褒义词。而一旦猜错了,被指认为上海男人的那位大汉一定会急得跳脚:“你才上海男人呢!你全家都是上海男人!”?
说起上海男人,我爸应该算是我一生当中接触的第一个上海男人,并且相当具有典范作用,一言以蔽之,就是好欺负。比如大冷天里,我和我妈洗完澡爬上床看电视,突然心血来潮想起来吃马路对面的牛肉粉丝汤,这时我爸一定义不容辞地披上外套,拿起不锈钢小锅就往外跑。二十分钟之后他气喘吁吁回来了,倒出两碗送上床,我和我妈喝了几口,觉得不是想象当中的那个味儿,于是剩下的汤就变成了我爸今晚的夜宵——注意,毫无怨言去买汤,是因为好欺负;剩下的汤不倒掉自己喝,也是因为好欺负——勤劳听话又勤俭持家,是为上海男人之典型。?
当然,也有对这典型不以为然的,比如我的一位土生土长的上海女友。打从青春期开始,她就对上海男人的小市民气义愤填膺,憋着股劲要找个男子气十足的东北大汉,用她的话来说,万一被人欺负了,上海男友只会息事宁人,东北大汉二话不说就拔拳相向,要多爽就有多爽。后来,找是找着了,谈了一年多就谈崩了,用我女友的话来说就是:“跟北方男人谈恋爱不受重视。”你想,孝顺父母天经地义,他先想着的是父母;男人以事业为重,自然不会花大把时间陪你;事业之后是哥们儿,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最后的最后,还有大老爷们的面子问题。我的女友说,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的东北男友一直责怪她“无理取闹”,比如,春末时分要吃糖炒栗子,车开上高速公路突然改变心意。“如果是个上海男人,”她说,“对我的要求即使做不到,也会好言相哄,哪有气鼓鼓地一走了之的?青春过了大半,才知晓,到底还是上海男人最合适。”?
记得很久以前我采访过一位货真价实的上海老克勒,在他家的阁楼里,保姆洗衣服的声音“哗哗”作响,而他坐在陈年古纸堆里,用带有宁波口音的老式上海话告诉我:“所谓上海男人,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无责’。”这话初听像是挪揄之词,细想之后竟是再贴切不过。的确,对于上海男人来说,国际国内风云变化,朝代更替,哪及得上家里灶头上炖的那锅腌笃鲜实在呢?这看似软弱和算计的表象之后,有一份对生活的敬意和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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