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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有个风俗，结婚前一天晚上，要找一个男孩子和新郎睡在新房的炕上，俗称“压炕”。这是一个美差，不仅可以睡新被褥，还可 以得到一个大红包。 我读小学五年级时，接到过这样一份美差。 那年，大伯家的三哥要结婚了，三哥看中我是班长、三好生，年年考第一，就把“压炕”的重任交给了我。 晚宴结束后，我们几个小家伙也没闲着，像模像样地打起了扑克，赌注是喝凉水，谁输了，都要喝上满满一杯。 玩到深夜，意犹未尽的我就被三哥叫去睡觉了。 躺在暖暖的新被褥里，我感到浑身上下都舒服，很快进入了梦乡。我只记住了最后一幕：班里进行期末考试，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感觉憋着一泡尿，胀得小肚子难受。班主任吼道：“你站起来！”我艰难地直起身子，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尿液顺着我的裤管流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河。同学们一阵狂笑：“班长尿裤子喽！” 这时，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感觉屁股下面热乎乎、湿漉漉的。我明白过来—尿炕了。 我转身看看三哥，他睡得正香。我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撩起被子，看着褥子上的那片“地图”，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三哥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起床，穿衣服。我暗暗叫苦，慌忙把被褥叠起来。 三哥看着我，笑道：“看来，选你是对的，不光学习好，还是个勤快人。” 因为心里有事，婚礼这天，我怎么也提不起精神，面对着可口的饭菜，我才吃了几筷子，就匆匆回了自己的家。 父亲摸摸我的头，问是不是不舒服，我啥也没说。父亲皱着眉头，说：“你有啥心事吧？”我摇了摇头。 见我不肯说，父亲耐心地开导我。最后，我鼓足勇气，说：“我给三哥‘压炕’，把人家的新褥子给尿了。” “什么？瞧你小子干的好事，这对人家是不吉利的啊。” 我以为只是面子问题，没想到成了大问题。我这一泡尿，也许关系到三哥以后的婚姻幸福。 我忍不住哭起来：“爹，这可怎么办啊？要是同学们知道我这么大了还尿炕，我这个班长还怎么见人啊！” 父亲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卷好的旱烟，点上，猛吸了一口。突然，父亲眼睛一亮，笑着说：“傻小子，爹有主意了。”说完，他转身出了门。 过了好久，父亲醉醺醺地回来了，乐呵呵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儿子，爹给你解决了。你三哥让爹灌得不省人事，我把他抱在你尿过的那条褥子上，他睡得跟死猪似的。估计到了明天早上，那褥子也就干透了。” 听完此话，我高兴起来。过了一会儿，我又担心起来，红着脸说：“不对啊！就算那尿干了，也会留下一片印迹啊！” 父亲从怀里掏出一只猪耳朵，递给我，笑着说：“快吃吧！嘿嘿，到时候咱才不认账呢。” 这算什么主意？我感觉三哥褥子上的尿迹，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被人发现，一定会顺理成章地引爆在我的头上。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竖着耳朵一听，原来是三哥和三嫂吵了起来。 我随着大人们走进三哥的屋子，只见三嫂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冲三哥发脾气：“从搞对象起，俺就看不惯他喝酒，这次好了，喝得把炕都给尿了。” 说完，三嫂不顾三哥的面子，把那床褥子展现给众人看。 听罢这话，父亲对我笑了笑，训起三哥来了：“小三，瞧你小子这出息劲儿，以后喝酒可得悠着点！” 三哥像做错事的孩子，臊得满脸通红。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日月如梭，一晃30年过去了。每每想起这个“尿炕事件”，我在敬佩父亲的同时，总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三哥。 前不久，得知三哥的儿子要结婚，我远在大城市，处理好公司的一切事务，带着儿子，前去赴宴。 婚礼前一天的晚宴，三哥很高兴，喝酒一杯接一杯。 席间，有人冲三哥提醒道：“老三，别贪杯啊！小心把炕尿了！” 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三哥憋红了脸。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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