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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拍他的肩：“钱就不用了。其实，我们不但送货上门，而且免费保修。” 寒冬腊月，天黑得格外早一些。
街道上的路灯都早早地亮了，冷风呼啸，行人寥寥。
这样的天气，童车行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生意了。
谁知，还是有一个顾客来到了店里。是个中年人，穿着沾满灰尘的工作服，蓬乱的头发，腮边是没有时间打理的野蒿般的胡子，一看就是在县城里打工的民工，可能是刚刚从工地下班赶过来的。
中年人在店里环顾了一周，问了几款童车的价格。我有气无力地回答着，心想：这样的顾客是很难让他痛快地掏出银子的。
果不其然，中年人露出了白牙，对我笑着说：“老板，这款车能不能便宜点？”
“对不起，我们店里的童车不还价，经济危机，都已经是最低价了。”我的回答客套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开，他却若有所思地点头“哦”了一声，继续背着手，盯着那款童车，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老板，你们送货上门吧？”说罢，说出了距县城不远的一个村名。
“城里送，城外不送。”我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再说，到你们那儿，打个车，只要二十块钱就可以了。”
他像是又找到了还价的理由，问：“老板，那你看能不能让二十块钱让我打个车？”
我在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说：“对不起，这不是我们的服务范围，我没有这个必要。”
他有些失望，转身提了提那款电动童车，又恋恋不舍地放下，才讪讪地转身出了店门，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太贵了。”
本就是一桩并不抱有希望的生意，走了也好，还落得清静。
又过了一会儿，看来今天真的不会再有生意了，我准备关门收工，那个中年人却再度出现在店门口。
“老板，你看，又不要你送货，要不你就让个十块钱吧？”他说。
说得也在理，就少赚十块吧，就当免去我往城里送货的劳力。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他很高兴，不停地夸我是个好人。
我不禁有些调侃地问：“让你十块钱就是好人，不让就不是好人了？”
他像是被我看穿了一样，“嘿嘿”地笑了起来。
交完款后，他提起那款童车出了店门。
店门外，是他刚刚骑来的摩托车。
童车的体积并不比摩托车小多少，而且还挺重。他艰难地将童车放在摩托车的后座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绳索开始用力地捆绑起来。
我赶快走出店门，对他说道：“我刚才不是让你十块钱了吗？你打个车，跟在车后，不就等于多出十块钱吗？”
他正在咬牙出力，却很肯定地对我说：“没事，我测量过了，不重。这不，我刚才就是去工地上拿这根绳子的。”
绑好之后，他仿佛有些狡黠地对我笑着说：“要不，我怎么能省下这十块钱呢？”
他跨上了摩托，当时的情景有些可笑。童车将驾驶的位置挤得没有多大的空间了，他的姿势于是就像是一个曲着腿、半蹲半站地骑在一匹奔驰的骏马上的人，说不出的别扭。但他还是很愉快地和我说了“再见”，发动了车。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我看见那辆摩托车在前方不远的路口，和一辆车交会的时候，因躲闪不及，左右拐了好几下，摔倒了。
我赶紧跑了过去，好在没有和那辆车有碰撞。那个开车的司机骂了一句就离开了。他这时也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帮着他扶起了摩托车，看见他的手上有血渗了出来。他满脸通红，却根本没去注意手上的伤，而是念叨：“这可不得了，新车子摔坏了。”
果然，童车的塑料外壳已经裂开了一个口子。
他使劲地合着那裂开的外壳，像是期待有什么奇迹能让它缝合一样。
我不禁责怪道：“省的什么钱？你看，摔倒了吧？真不注意安全。这时候还说什么车子，快去前面的医院包扎一下！”
他却连连摇头说：“我还要赶紧回去，我答应我儿子今天一定会让他看到新车呢！”
“这点路，一会儿就到了，你先包扎一下再想办法吧！”我说。
他却有些苦苦地笑了：“我骗你的，我家离这里还有几十公里呢！骑车要一个小时，再回去晚了，我儿子该睡着了。”
原来他骗了我，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感到异常的辛酸。
我只好问：“那你这摔坏的童车怎么和你儿子交代？”
“看来，只有希望他暂时不会发现，夜里我再想办法把它粘起来。”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脸上布满了无奈。
那一刻，我突然心底一热，不由分说地将童车解下来，拎回了我的车行，给他换了一辆全新的。然后，又打电话叫来一辆朋友的车，让朋友帮我把货送到目的地。
中年人局促地看着我，掏出兜里仅剩的几十块钱，不安地说：“老板，我只有这几十块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钱就不用了。其实，我们不但送货上门，而且免费保修。”
他连声说着“谢谢”。我推了他一把说：“快走吧！我也要赶紧关门回家带儿子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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