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问我为什么有那么多同班同学,初中三年总共六学期,我留了五次级,一百五十个老同学总是有的。几十年后,回到厦门,集美的老同学聚在一起,有时也开玩笑地帮我列举老同学的名字,现在在哪里,当什么大医师、院长、教授、将领……各类专家。 “书读成这副样子!留这么多级!你每回还有脸借这么多书,不觉得羞耻?”这是管图书出纳的婶娘骂我的话。 有时她干脆就说:“不准借!” 那些数、理、化、英文课本让我烦!不借书给我也让我烦!“有没有脸借书”这句话我至今仍觉得好笑,借书还要脸吗? 我的第一篇文学“著作”是七十年前四五岁时写在故乡老家新房子的窗板上的,全文是:“我们在家里,大家都有事做。”旁边还画了几个京剧脸谱。 “稿费”很丰厚,挨了一顿痛打。 世上多的是这号人:放下前头的好景致不看,干脆转过身来,一肚子气,总认为过去的都好,如此耽误时光,空耗了力气,靠回忆过日子,苦瓜当饭,黄连煮汤,以为是天下第一味道。 几十年过去了,年轻时代那些漂亮的女孩子都已成为漂亮的外婆和祖母。我希望大家都不要难过,人生就是按照诗的安排过下来的。 我的经验是,碰到任何困难都要赶快往前走,不要欣赏让你摔倒的那个坑。 (李中一摘自新星出版社《永玉六记·珍藏版》一书,宋德禄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