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干净利索的小院里,住着一个叫猫头鹰的女人。这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宅院,一间半砖房,房子建了多年了,以至于外面路面和房子的窗台一般高。 猫头鹰的真名叫孙丽,长着一张如同磨盘般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猫头鹰,所以猫头鹰的绰号在上学时就被人叫开了,认识她的人,当面不敢叫,背后没少叫。 一个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走进猫头鹰的小院,男人穿戴很讲究,绝不是出苦大力的主。约过了一个小时,那个男人才小心谨慎的走了。这个男人是一天中光顾这个小屋的第三个男人。 天色慢慢的暗淡下来,猫头鹰懒散的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眼神也是懒散的。肚子在抗议了,猫头鹰随手打开身边的灯,准备为自己弄口吃的,虽然不是体力活,也属半体力劳动,中午吃的那两个馒头还算够意思,使她坚持战斗到最后。 打开灯后,猫头鹰没马上起身,而是把眼睛定格在身边的茉莉花上,满屋子就这一盆花,猫头鹰打小就不喜欢花,所以从来不养花,家里从来就没买过花盆。 人有失手,马有漏蹄,一次小小的宽容,让猫头鹰拥有了一盆茉莉花。有一次,一个经营鲜花的老板,送给猫头鹰一盆茉莉花,猫头鹰高兴的收了,竟以为这是额外收获。临走,花店老板没有支付服务费,显然是用花顶账,当时猫头鹰气的真想把花扔到外面去,可转念一想,扔了一钱不值,留下来或许有识货的人,能卖个好价,于是就放在床头,精心护理。几乎每一位光顾小屋的男士们都欣赏这盆芳香四溢的茉莉,却无意把这盆花买下,往往用狗一样的鼻子嗅了个够,然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对付吃了口剩饭,猫头鹰又懒洋洋的躺回床上,望着镜框里丈夫的照片发呆,照片上的男人很平常,特别的是那双眼睛,好似全世界人的眼睛的缺点都长到他的眼睛上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个男人叫孙宏,是个老实人,比木头多了几口气,呆头呆脑,每年和亲属去南方打工,年底拿回家有数的钱。 看着身边的女人穿金戴银,招摇过市,猫头鹰心里跟着痒痒起来,可惜才疏学浅,又不肯出力气,当然找不到好工作。后来经人指点,干起了出卖皮肉的行当,生意竟然不错,心里暗暗得意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又有人敲门,猫头鹰赶紧开了门,来人是许可江,这让猫头鹰吃了一惊。许可江是猫头鹰的中学同学,几个月前,当年的班主任杨凤英把教过的这个班的同学联络起来,开了一个同学联谊会,到场的有三十多人,场面非常热闹。打那以后,常有同学找猫头鹰聚会喝酒,昔日的同学欢聚一起,都非常的开心,没有谁知道猫头鹰的真实职业,她的绰号倒是常常被同学们喊出来。 许可江是个暴发户,开了个大型的家电商场,在同学里算是最富有的了,他喷着满嘴的酒气,踉跄的走进屋,一头栽倒在床上,嘴里嘟囔道:“我今天喝多了,老婆不让我进屋,我就跑到你这来了。”话音刚落,人已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许可江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猫头鹰家的床上,马上搜寻着昨日的记忆,越想越糊涂,大脑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表情复杂的看了看在一旁呆呆的望着他的猫头鹰,穿好衣服,张了张嘴,想对猫头鹰说点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一声不响的走了。 这之后,每次同学相聚,许可江都要为猫头鹰夹上几次菜,不知猫头鹰喜欢吃什么,他只顾往猫头鹰碟子里夹,还是什么也不说。 一年后,猫头鹰得尿毒症死了。出殡那天,猫头鹰的同学去了很多,许可江开自己的车去的,有五个男同学一直在忙碌,干着本应家属该干的一切,当向遗体告别时,昔日的同学们眼里含满了惜别的泪水。把猫头鹰送入天国,同学们又水米未沾牙的默默地离开了。 许可江的车里坐着好几个同学,当他离开火葬场的时候,他按了好几声车喇叭,很响很响,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包括许可江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