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选好语文课文内容,我跑变了全国各地,去征求意见。
这一天,我乘坐火车,返回编辑部,要把这几天了解的情况向领导汇报。
因为是国庆长假,坐车的人很多,没有预定上软卧,只好挤进了13号车厢,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一声长鸣,火车慢慢的启动了。
坐在我对面的是两位中年人,黑幽幽的脸庞,一看就知道是外出打工的农民工。
坐在我身旁的是一位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言不发,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
“小伙子,看的什么书,这么入迷?”我看了看小伙子问。那位小伙子把书合上,在我眼前晃了一下说:“高中语文。”
“真够刻苦的,是高中生吧,?我没猜错的话,正在迎战高考。”
那位年轻人苦笑了一下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去年高中毕业,名落孙山,在外打工快一年了,今年再拼一次,考不上就放心了。”那位年轻人说。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你!你是……”
我笑了笑说:“我是语文编辑,这次是搞调查,征求多方面的意见,重新编排一套新的语文教科书。”
大家听说我是编辑,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来。
对面的一位中年人问:“新编语文课本,于我们打工仔没关系吧?”
“怎么没有关系,语文作为教科书的主要学科,牵扯到方方面面。”
一提到打工,那位看书的年轻人,放下课本说:“打工者是一支祖国建设的生力军,应该把他们写进课本。”
“是呀,要把我们打工仔的生活,学习、爱情,甜酸苦辣都写进去,让全国人民特别是那些当官的,都了解我们打工仔。”坐在对面的一位中年人说。
“大家的建议很好,你们能不能讲一讲你们的故事?”我笑着说。
“好吧。”坐在我对面的那位中年人先讲了起来:“我姓蒋,叫蒋明,蒋介石的蒋,日月明。”
然后他对我讲起了他打工的辛酸经历。
蒋明高中毕业后,由于家庭困难,没有参加高考,便到外地打工去了。
他一个山区的孩子,来到大城市,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工作,几天来,碰了不少壁,什么工作也没有找到,盘缠也花光了,连住旅馆的钱都没有了,正在这时,他碰到了一位“好心人”,说愿意给他找一份工作,工资也很高,一个月3000多元。
蒋明一听,无比高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天上掉下馅儿饼,他便跟着那位“好心人”,坐了一天的汽车,来到了一家小煤窑,对他说:“你每天就在这儿工作,会有人来给你安排住宿和工作的。”
“好心人”说完,他打了一个电话,就走了。一会儿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自我介绍说是这里的老板,把蒋明安排在一个工棚里,对他说:“明天你就可以工作了,是下井挖煤。”
蒋明一听说下井挖煤,头“嗡”的一声,他知道,这是一件非常苦,非常累,又非常危险的工作,蒋明立即说:“这种活我干不了,我要回家。”
没想到那老板冷笑了一下说:“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怎么,我卖给你了吗?干不干是我的自由。”蒋明说。
“你的自由,来到这里还有你的自由!实话对你说吧,刚才领你来的那个人,已经收了三千块钱走了,等你挣出来再说吧!”老板冷笑了一下说。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上当受骗,哪位“好心人”原来是一个骗子,一个专门骗人到小煤窑干活的骗子。
没有办法,蒋明只好抱着试试看得心理住了下来。第二天,便和大家一起,下了矿井。里面黑暗潮湿,煤炭的粉末不断地往鼻子嘴里钻,实在受不了了,蒋明坐下来,想歇息一下,这时,过来一位监工,照着他就是两个耳光:“偷懒,刚来就偷懒。”
蒋明刚想反驳,过来两位矿工把他拉走,然后对监工说:“他刚来,不懂规矩,请不要生气。”
“以后再看到偷懒,决不轻饶。今天看在大伙的面上,暂且饶过你一次。”说完,气哼哼的走了。
“他妈的,比旧社会还黑暗。”蒋明愤愤的说。
一位矿工悄悄对他说:“千万别招惹他们,轻的挨打,重则丧命,以后干活,长点儿眼色。”
“有这么严重?”我吃惊的问。
“有一位和我们一块干活的矿工,就因为和监工顶了几句嘴,腿都打断了,落下个终身残废。”
“可以到公安局去告他们!”
“告他们,这里也有他们的一份,没有当官的撑腰,他敢这么凶神恶煞么!”
听了这位矿工的话,蒋明吓出了一身冷汗,决定逃跑。
“第一次逃跑没有成功,被他们抓回去毒打了一顿,打的是遍体鳞伤,你们看——”说着,他撩起上衣,只见浑身都有伤疤。
“那后来怎么样了?”
“第二次,一个下大雨的夜晚,我趁着保卫没有注意,便偷偷的溜了出来,本想到当地公安机关举报,但想到了那位矿工的话,没有敢去,自认倒霉。后来我听说那个小煤窰,发生了瓦斯爆炸,死了好几个人,被上级查封了,那些黑心的矿主和保护伞,也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真是苍天有眼呀。”那位青年人听了说。
“我捡回这条命,就算是幸运的了,哎,想起来还真有点儿后怕呢。”蒋明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对面的另一位中年人说:“我的遭遇比你好一些,可是白白的干了一年的活,老板一分钱也没有给。
“这是为什么?”我问。
“我叫沈亮,第一年去打工,说的是半年一发工资,工资待遇说的也比较好,可是半年后,老板又说是到年终的时候,一块决算,可是到了年终,老板仍然借口不给。我和他讲理,他不知从哪里找了来了几个彪形大汉,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我只好到当地的政府去告他们,通过当地政府参与,老板才答应给发工资。可是,老板说现在没有钱,等有钱了就给。我也不知道去了多少趟,不是不管不问,就是一顿臭骂。那老板不是没有钱,就是不给。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借上路费回家了。”
蒋明接过话说过:“打工捞不着工钱的事情,多得很,有的回不了家,跳楼的,跳河的,喝药的人也有,真是太惨了。”
那位年轻人听了说:“打工在外,遇上一位通情达理的老板,是最幸运的是了。去年,我高考落榜,便外出打工,这是一家小炼油厂,打工半年后,我才知道炼的是地沟油,这些油都是批发给饭店,和经销商,全部当食用油用。我知道后,便辞职不干了,就到当地工商部门举报,工商部门查封了这家地下炼油厂,我半年的工资也泡汤了。”
我情不自禁的说:“黑心老板不顾人们的死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
年轻人继续说道:“现在我遇到的这个老板,待人很好,工资每月到了时候就发给大家,他还让我多看看书,迎接来年的高考。”
我听了笑着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好,祝你心想事成。”
到站了,火车慢慢的停下,我站起来和大家握手告别,临下车,他们又对我说:“编辑,我们对你说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忘了。”
我笑着说:“忘不了,我一定把你们打工者写进语文课本。”
火车又启动了,我站在站台上,望着远去的列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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