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坐在一条往北的公路边。
黄昏,他心中念念有词:
忍耐,解放。他想到,让单位的那家伙(一个小头目)的锄头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那时信神秘主义,在幻觉中,那人的阳神总在干扰自己,打压自己)。
然后,他想到以下的词:
香港。自由。资本主义。
他在预谋逃跑。
省城的一间房子。
这房子是一位他单位的同事叫秦力的,考到省城做研究生,毕业结婚后租的。刘凌住在其中。
他的妻子住在对面的一个小学校里,她在为一家杂志社工作。那家杂志叫《园林》。
一日,他坐在阳台乘凉,看车来车往。楼下走过他的妻子,看见上面坐着的一个人是她的丈夫,便上来,她买了一袋葡萄。
他们一起吃了。做爱。然后她离去。
刘凌决心留在省城。
秦力有一个图书批发执照,叫新视点书社,一个空架子,除了一个名号,什么也没有。
刘凌爱读书,他准备与秦力一起干,秦力做社长,他做经理。
他们先找了一个故乡县五金公司的高中同学,然而,他拿不出前,他说,要拿也行,那只有去贪污,他与秦力说,那算了。
他们回到省城。刘凌想起一个在汉阳做生意的人,于是他走到春熙路外的一条小巷打公话。他给那人说明情况,那人说,他们三人一人出三万。刘凌在打电话是闻到巷子里的尿味,他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
他拿不出钱,秦力只愿出执照,于是这事作罢。
某一日下午,在一个建筑工地,秦力对他说,他把执照卖给刘凌,而刘凌没钱买。
刘凌还是不死心,他留在省城的决心已定。
他决定去卖书。他叫妻子以6折的价格从老板那里批发了100册《园林》杂志,然后买了一个密码箱,将书装在里面。
他开始北上。他达汽车来到一个小城市,问那里的报亭要不要《园林》杂志,人家说不要。
他继续北上。
来到另一座城市,在一条街上,他问那里的书摊主,人家反问他有没有《知音》。
在下一站,他在一家书报亭留了20册,人家叫他一个月后去拿钱,人家的意思很明显,卖脱了就给,卖不脱就退他。
他回到他工作的小镇,在一个熟悉的书报摊那里留了20册。
然后,他回到故乡,他动员妹夫拿到邻近的镇里推销,妹夫不去。倒是故乡的一位朋友拿了40册去,把钱给了他。
还有20册书,无论如何也卖不脱了。
刘凌只得另打主意。他在家乡的信用社用幺妹的房子作低压贷了一万元。携款到省城。在省城,首先买了一部传呼机,然后回到住处。
第二日。
他在省城马不停蹄的转了一天。
黄昏时,他在九眼桥附近的双槐树街发现了一处门面,他找了主人,租了下来。
然后,他去旧货市场买了书柜,又去图书批发市场进了书。
书店开张了。
可是顾客稀少。三天卖了一本书。是一个黑衣妇,买了一本娱乐书。
夜里,他去九眼桥转悠,发现那里有许多削价书。他想,人们哪里会去买他的书,这里便宜的书这么多。
他寻思,在省城里,文化太丰富,不如到那些需要文化的地区。
他去汉阳市的母校考察,发现一所大学的附近竟然没有一家书店。
他决定去那里开。
他找了大学里的一位英语老师,说明意图,他答应在卖礼品的店内腾出一半让他卖书。
他从省城租了车,将书拉到汉阳。
仿佛雨后春笋,学校外的一条街上竟然开起了三家书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