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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向南漂,没啥!(二)

时间:2015-11-09 09:39来源: 作者:疙疤秧 点击:
人都有第六感觉,据说还有第七第八感觉。这些东东是什么东东?谁也说不清,中国的科学家说不清,西方的科学家不是挺能耐?他们也说不清;中医说不清,西医也说不清,就像刚才自己和丁先生抬的杠。不过,你说不清楚它们的来龙去脉,可它就是有道理,就像莫名其

“先生,醒醒,身上不舒服?”

余先生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慢慢睁开双眼,扭脸看看,邻座的平头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哦……哦……没有,没有不舒服,做了个梦。”余先生坐直身体,急忙陪着笑脸回答,没忘记补上一句,“谢谢您啊!”然后,又问:“您也到南昌?”

“嗯,南昌。您也是?”

“是啊,南昌西。”

“您贵姓?”

“免贵,余,多余的余。您贵姓?”

“免贵,丁,甲乙丙丁的丁。”

余先生冲丁先生笑了笑,丁先生也冲余先生笑了笑。

余先生本来还想继续问问丁先生,比如在哪儿高就、到南昌贵干。迟疑了一下,没问。他瞄了一眼丁先生手中的书,问:“您是中医?”

丁先生把书轻轻放到面前的搁板上,“不是,喜欢看中医方面的书。”

“哦,我有时候也看中医书,二十多岁的时候还读过几本中医基础理论,背过汤头歌诀。那时候当小学教师,却老是想去学中医。呵呵!”

“中医是祖国传统医学,是国粹,喜欢中医的人越来越多了。”

余先生笑了笑。他刚才迷瞪了一会儿,此刻精神头蛮足,就想着和丁先生聊天,“中医的确是好东西,它能流行几千年,说明它里边一定有好东西。不过,其中也有不少糟粕,甚至有一些迷信的东西、故弄玄虚的东西。”

丁先生看看余先生,嘴角挂着一抹轻笑,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说:“这都是不懂中医的人说的,过去也有人这么说,比如五四时期,不少志士仁人包括鲁迅先生都贬低过中医。他父亲就是被庸才中医治死的,他当然怀疑中医,批判中医。。不过,他们那个时代是站在文化批判的立场,并非全盘否定中医,更非全盘否定中国传统医学。毛泽东那么革命性的政治家,否定了很多传统的东西,对中医却没有一棒子打倒。到了今天,竟然有不少人包括一些所谓的名人臭骂中医,社会上一些不懂中医的人也跟着瞎起哄。少数几个人批判中医也许出于科学态度,大伙儿跟着起哄,就是一种社会流俗了。”

余先生脸上一热,紧接着,心里一激灵:这个人咋跟自己这么像呢?他说话的方式尤其口气咋和自己这么相似?鲁迅后边带先生、批判、革命性、起哄……不是还在做梦吧?

余先生扭脸向窗外看看,望不到边的玉米田和裸露的耕地在车窗里绵延。他着意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扭过脸,看看丁先生。丁先生又从搁板上拿起了中医书。

哦,刚醒来,脑子还没抹过弯儿。丁先生就是丁先生,在自己身边坐着的大活人丁先生。这时,刚上车看到丁先生的那种预感又泛上了心头。他稍稍转过身,斜向丁先生,冲他笑笑,说:“丁先生,您说的有道理。我也经常这样琢磨来琢磨去。我并非受到了社会流俗的影响,不过,我坚持认为,任何一门科学都必须建立在能够重复实验的基础上,都应该有一套确定的理论体系,都应该有实证依据。西医就是这样一门科学,它的每个处方都有明确的成分,啥病啥药,基本上是确定的。中医缺乏这样的科学规则,看病靠揣摩,处方也不确定。据说,在国外,中医是非法的,因为无法公布药方。仅从这一点来说,中医不科学,有点故弄玄虚的迷信成分。”

“您说的不对,余先生,中医并非像您说的那样!”丁先生斩钉截铁地说。余先生看看丁先生的脸,他的颌骨和咬肌滚动着,“中医也是科学,而且还是科学中的科学,是一种一般的科学家理解不了的科学。中医和西医一样,都有系统化的科学理论,西医有它的理论,中医有自己的理论,只是理论结构乃至理论模式区别都很大,中医和西医、和其它任何学科的理论结构也都不同,但不能因此臭骂中医理论不科学,恰恰相反,它是科学中的科学,是一种一般的科学家理解不了的科学。不懂中医的庸人才会认为它不科学,陷入科学主义迷信的科学家才会认为中医不科学,他们总是把自己的科学当成全能,其它不同的理论体系都被他们臭骂成非科学,比如,他们对中医的臭骂,正是建立在对西医和常规科学模式的权威偏见基础上,这才是真正的迷信,这才是反科学的科学主义。”

余先生心里有点儿吃惊。丁先生一连说了两三个 “臭骂”,余先生自己也喜欢使用这个词儿。他呵呵笑了笑,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暂且抛开中医西医的纠缠,仅仅陷入科学主义,把自己的观点当成战无不胜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普世价值,本身就是一种迷信,就是一种反科学。人都这样儿,往往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当成非科学、反科学,比如西方人把东方文化的特质归结为东方神秘主义,这就是站在他们自己的科学老爷地位上的偏见和歧视,就像你说的,是脑子不够数儿,理解不了。”

余先生停了一下,看看丁先生。丁先生没说话。余先生就接着说:“我三十来岁的时候,和一个乡下相面算卦的先生也探讨过相同问题,说实话,他当时就启发了我。他说,现在的科学在过去也被认为不科学。话匣子里的声音来自一千里外,在古人看来,纯属无稽之谈;一只蚂蚁看见一只小鸟一展翅膀就从这个山头飞到另一个山头了,它们觉得那是错觉,根本不可能嘛!我们蚂蚁需要一万年的时间祖祖辈辈接力爬行才能从这个山头爬到另一个山头,甚至蚂蚁们永远也爬不到那个山头,有一种东西一眨眼就从这个山头飞到另一个山头了,可能吗?只能是幻觉,是发神经的人编造出来的某种糊弄人的神话。”

“呵呵!尽管像是开玩笑,却揭示了一个真理。”丁先生也笑了。但他很快止住笑,看了看余先生,“余先生,我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一名术数先生,不是乡下的,县城里的。他和你遇到的那名相面算卦先生说的差不多。他也启示了我,或者说,让我思考,让我脑筋急转弯儿。”

余先生盯着丁先生,他看到,丁先生白白的脸肌绷得紧紧地,腮边一抹淡青的胡子茬。余先生暗暗想到,这个人不好惹,他和自己不一样。看来,刚才的预感只是一厢情愿,是一种错觉。

余先生还准备继续探讨,但丁先生拿起了书。余先生又看了看他淡青的面颊,暗自笑了,咳,坐个火车,本来谁也不招谁谁也不惹谁,争执中医西医迷信科学也就罢了,扯什么蚂蚁小鸟啊? 

“您到南昌就算终点了吧?”丁先生打破沉默,问余先生。

“哦……是的,”余先生不是故意撒谎,也并非懒得和一个陌生人说那么仔细,他是没想好该咋回答,顺口那么说了,“是的,您呢?”

“哦……我也是。”丁先生回答。余先生听着有点儿别扭。

两人又不说话了,丁先生继续看书,余先生继续看窗外风景。

余先生血压有点高,喜欢不停地喝水;水喝多了,就要不停地上卫生间。每次看到余先生要起身,正在看书的丁先生总会急忙站起来,或者急忙把腿挪到一边,好让余先生顺顺当当地过去。每次,余先生都会略带歉意说,“不好意思啊,老是打搅您。您不用动弹,我侧着身子就能过去。”丁先生总是说,“没事儿。”

余先生想,丁先生也是一个实在人,也是一个和善的人,和自己一样,老是怕别人不舒服,还心细,细得像头发丝儿。他说话可能喜欢较真儿,骨子里是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好先生。

余先生偷眼瞄瞄安静看书的丁先生:他是不是这会儿也在琢磨我呢?他是不是也有某种预感呢?

余先生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想心事。到了抚州,会是个什么结果?有多少人参加这个岗位的面试?肯定不会是自己一个,那天视频面试,一个应聘者才给十几分钟时间,肯定有好多面试的在排队,公司QQ上的个性签名就是“诚聘天下英才”!妈的,你一个天高皇帝远地界儿的民营企业,诚聘什么天下呀?看着顺眼,就视频面试一家伙,就通知人家去入职;看着别扭,干脆别折腾人家。报销路费?你觉得报销路费就是给应聘者开恩了?来来往往好几天,这份辛苦值多少钱,你们算过吗?想起过吗?真乡下!

心里牢骚一阵子,余先生自己笑了:唉,到这会儿了还底气不足,还发怯!找份工作真不容易,更别说享受十几年前博士待遇的工作了。尤其到了这个岁数,再晃荡几年,就该退休了。老家那些原来的同事同学,当个科级副处的,的的确确都在筹划着如何光荣退休安度晚年了。自己呢?四十好几了,还在天南海北地求职!求职、简历、应聘、面试……这些年轻的词儿用在一个四十半的中年人身上,灰头土脸、失魂落魄呀!

余先生喜欢坐车瞎溜达,简直着迷。有好长一段时间,好像足有半年,他在北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也不想再去碰壁,但他在出租屋里更呆不住,每天起床就出门,出门见车就上,在北京城里,在东西南北郊区转来转去,昌平、延庆、大兴、亦庄、密云、顺义、通州,哪儿都去过,除了平谷和怀柔只去过一次,其它地方去的次数都记不清了,十七条地铁的起点和终点他都到过。那时候北京的公共交通很便宜,转一天也花不了几块钱,余先生老是从一趟公交地铁的起点坐到终点,这样总是有座儿。转悠着转悠着,他的焦虑就会减轻,交通工具跑得越快越疯狂,他心里越平静。他甚至去过门头沟西部山区公交线路上最偏远的一个小村庄,也是只去过一次。叫啥呢?记不清了,什么峪吧?但他记得那里在三四十年前还属于河北宛平县,路边一些房屋和老旧水泥路牌上还标示着河北宛平县的字眼。北京跑长途的八方达公交跑得楞快,汽车一直在山谷里穿行,上上下下的。余先生心里完全平静下来了,还挺享受。他想象着,那个叫什么峪的深山小村,一定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离门头沟区政府所在地城子还有一百多里,四周应该全是海拔几百米一千多米的大山。更往西去,不知道大山连绵几百里呢!等于到了北京的天涯海角了。到了那儿,要住几天,在大山中好好定定神儿。

到达什么峪的时候,天快要黑了,他却突然没了住一宿的欲望。他暗骂自己,有病!其实,他这样犯病好多次了。小村的确安静,不过,和他在延庆、密云见到的作为旅游点的小村也没啥区别。当他在车站附近的店铺里听到了店主们南腔北调的四川方言、江苏方言,更不少了的河南方言,他突然醒悟过来。他心里没有失落,他喜欢那地方,那地方对于他来说的确很安静,但是,半条街没逛完,他便急急忙忙赶上最末一班回程车,踅了回来。

后来,回忆起那一次的匆忙,余先生还是很满足。他去的时候正是中秋节那天,两边漫山遍野都是红叶,比香山红叶纯净多了。余先生初到北京就租住在香山煤场街,他总觉得,香山公园的红叶上总是落着一层灰尘,还并非山野灰尘,是山下肮脏的灰尘,是游客们的灰尘。他很少去香山公园转悠,尽管他知道从两三个地方不要票就能翻进去。他喜欢在公园外边的野香山转悠。野香山的红叶很纯粹,就连叶片都比香山公园的饱满。第一次看到野香山红叶,余先生焦躁的心一下子就安静了。可没想到,这边儿的山野红叶纯粹得让人感动,好像他小时候就到过这儿,好像他小时候因为淘气被妈妈赶出家门,一个人在老家的大野里看到的正午阳光下的一片荒芜。香山公园红叶也曾带给他感动,那是刚到香山的时候,还感动得一塌糊涂,看到这边的红叶,余先生有点儿羞愧,当年那种感动不过是一种心浮气躁的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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