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敏老汉同大儿、二儿、三女兰田坝乘上公交11路车,过了长江大桥,再向右爬二流坡行三个站到了江阳中路,就可转乘30路到市政府了。 三女王帮秀不是王老汉亲生。王老汉还在质监站做工程师时,一天,火红的太阳下见一个穿青色连衣裙的十八、九岁姑娘跪在质监站门口,身前一张大白纸写有“求助学费”四字,过往行人有扔给1元、2元的,冷嘲热讽、无端猜疑的也不少:“骗子,又是一个骗子!” 王老汉弯下腰,见那四字,缺遒劲,间架却如房屋结构布局合理,问:“姑娘,有啥困难?”姑娘说:“我考上了川农,没学费。本来是有的,妈妈患子宫癌做手术花掉了。”王老汉稍思考,说:“姑娘,跟我来吧。”天下竟有这种奇事,姑娘姓王,名帮秀。便收了姑娘为义女,给了学费,并说:“以后年年学费,我都给你;生活拮据,尽管启齿。” 姑娘毕业,水稻研究所工作,后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水稻所农业工人。二十年来义父、义女没断绝来往。 在文化广场(下)站,公交车停靠,大儿王帮贵叫:“爸,我们下车。” 王老汉有点莫名其妙,说好不是到市政府吗?见二儿王帮富跟着王帮贵已下车,只好让三女王帮秀牵扶也下了车。 王帮秀问王帮贵:“哥,怎在这下车呢?” 王帮贵说:“过马路去,登上文化广场不就是市政府了吗?” “爬坡!”王帮秀说:“240梯?” “嗯,爬坡。”王帮贵说:“一步登一梯,虔诚。步步登高市政府。” “哥,”王帮富说:“我听人说,文化广场鸟瞰,长江浩荡奔腾。原来还有哥这意思。是说嘛,上法院大厅都要一步步登十几、二十几步梯子,才显法院至高无尚的威严。市政府当然就要更显威严了。” “我想,不是显摆市政府威严吧。”王帮秀说:“这里原是采阀石料后废弃的没路径的荒石场,建成三平台四段梯子共240梯,从顶到下三公尺宽两条紫金花、绿草坪将梯隔成三路梯道。平台宽十公尺,白天多有孩子们打羽毛球,傍晚大妈们跳舞,整个大梯两侧是茶园,既增加了咱江阳市一景又供市民游览休闲。所以政府取名称文化广场。” 王敬敏老汉却没想市政府建240梯是显摆衙门的威严还是把荒石场改建成休闲地,他只知大儿、二儿兄弟俩欲在外地包一幢楼的工程,今天到市政府有关部门办理证明资质文件。 爬240梯,见游人快活他王老汉也快活,却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爬上第三个平台,他站下喘气,再爬60梯必定很困难,只能拼“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爸,”三女王帮秀问:“不行了?” “嗯,”王敬敏老汉说:“是有点累。早年干质监时爬三十层楼房比这240梯还高都不觉得怎样。” “爸,”兄弟俩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要服老,你就在侧面茶园喝茶,歇歇,等我们。” 兄弟俩带老爸来市政府,便是为让老爸游览文化广场,说:“老爸,三妹陪你老人家就在这歇歇。我们办了事,很快就转来。” “好的。”王老汉说:“我以为市政府好些人我都认识,才陪你俩来。现我才感到自己的体魄实在不及,你俩就自己去办吧。” 王帮秀将老爸搀扶到一家茶园,叫了两碗西湖龙井。 开春后的阳光暖融融,面对一泻千里的长江,世人感慨颇多,王帮秀感慨的是爸在渐渐衰老。 “爸,”王帮秀见爸瘦削的面孔,说:“2月18日除夕以来就没见爸吃好一顿饭?” “是呀,”王老汉说:“不中用了。这牙齿,痛了一个多月了,可能又有1颗上牙要掉。食物进口如同嚼蜡;不,如同嚼针;不,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样说好了,如同嚼满嘴的玻璃碴子,全靠右边一颗尽头牙缓缓地轻轻地战战兢兢地嚼嚼,舌头、两腮脔脔蠕动,努力送下喉咙。” “哪爸?”王帮秀陷入沉思后,说:“我去买1瓶牛奶来,营养还是要的。” “好的。你去吧。”王老汉像小孩一样听话,点头。他明白,只有营养才能使自己苟延残喘。 “老爸,”兄弟俩转来了,走进茶园。 “办好了?这么快!”王老汉欣喜问。 “暂时还没办好。”王帮贵说:“本来这资质证明我想市政府办公室就出据的——当年,河南灾民逃荒都是政府开据证明。现在‘简政放权’,市政府办公室说:‘由住建局办就行了’。住建局又说‘要设计院、建工局、监理所’出据对我俩的初审意见。” “哪咋办呢?”王老汉落后了,不懂,只能问。 “多跑单位呗。”王帮贵说:“老爸,你和三妹玩尽了兴就先回去,我俩去邀请住建局、设计院、建工局、监理所到叙永黃荊老林游玩,一次性解决。” “黃荊老林有什么耍头?”王老汉因身体不适,想打退堂鼓。 “黄荆老林是咱江阳市唯一树木葱茏,没雾霾,空气清新的地方,且能吃到野生猪、兔、鸡肉。现在的城里人都想过神仙日子。” 谈到吃,王老汉就因一个多月的牙痛而反感,说:“那你们去吧。” “爸,”兄弟俩说:“我们在外做事,都挂的是老爸半块金字招牌——因老爸退休,只半块。老爸若不去,半块都没了。” “哪,哪,哪……”王老汉茶座起身,踱来踱去:儿子啊,能做点事真不容易,儿子单独撞世界的确很难。最后说:“那我就去吧。” 王帮秀说:“哥,你俩去办事,我就送爸回家休息了。” 兄弟俩傍晚回到家来,报告好消息:“都答应去,都答应去——本来别人有安排的都答应去了。日子定在后天初十。” 正月初十,王老汉、兄弟俩、王帮秀分别搭乘设计院、建工局、监理所三辆面包车奔叙永黄荆老林。 市中区去黄荊老林本来只两个钟头的车程。初十这天又风和日丽,照例应该是很快捷的,但城里人都往山区、乡下涌,公路上车流拥挤,五个多钟头才抵达。 下车后,兄弟俩去找酒店,王帮秀搀扶王老汉在一家茶馆等候。 等了好一阵,兄弟俩才转来,说:“找到了,‘叙府新家’。先吃饭。都下午3点过快到4点了。” 这叙永早前称叙府,是大西北的门户,黄荆老林还保留野生貌,苗汉混居。兄弟俩找到的“叙府新家”是四星级酒店。 王老汉走进餐厅,其他8位玩家都招呼:“王工,坐主席位。”、“王老师,坐主席位。”、“前辈,坐主席位。”十分地谦让。一般,坐主席位即是做东,他知道这四星级酒店的昂贵,儿子为办资质证明花费实在不小。 已是下午,接近晚饭时间,吃饭间仍有两三个苗族姑娘舞蹈作陪。 上的菜的确是城里餐馆很少吃到的稀有珍肴。 酒店老板也十分殷勤,不断介绍酒店珍藏的全国各地美酒和叙府名食,并介绍:“本酒店为欢迎众位贵宾的莅临,今夜特别准备了篝火晚会,汉苗男女共舞。望各位贵宾踊跃尽兴。” 这顿饭,王老汉因牙痛,只喝了几口汤,心里想,赶快结束逃跑回家,弄点什么有营养的流汁下肚。 可是,儿子王帮贵宣布:“今天,非常抱歉,让大家的时间都花在了路途上。饭后各自到房间浣洗、喝茶。晚上参加篝火晚会,然后吃夜宵。” 这苗汉混居的黄荆老林,叙府新家外空旷的草坪举办的篝火晚会,没有舞台音响,没有舞台灯光,没有明星表演,只有手鼓和打击乐,那熊熊燃烧的篝火周围几十个苗汉素不相识男女手牵手转圈纵情跳跃甩腿。这是人类原始的交际。但因原始,几十张欢乐脸上洋溢着的兴奋、快乐、激情是从心底流淌出来;他们没刻意表演,而是质朴的,真诚的,幸福的。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春晚文娱晚会的追星族是没法体会生活真实的纯朴的美。 本来,王老汉作为旁观者,想过:除夕、初一、初二、初三……假期已过,不会有多么热烈。但很快就明白估计错了,8点过后还有不少男女不断涌来,10点过后已达1、200人。也许,国假期间,各地团体包下“叙府新家”占据了时间、空间;这国假过去,百姓才有机会来这放松。这里,因苗汉共欢,他感受到民族的螎洽、和睦,如同被注射了兴奋剂,产生抑制不住的螎入人群的欲望。 王帮秀见爸少有的兴奋,牵王老汉手,说:“爸,我们也去跳跳。” “行啊,”王老汉说:“咱就乐乐吧。” 王老汉、王帮秀螎入舞圈手牵手跳起了转圈甩足舞。 双双眼睛望着年过60的老人神采奕奕,38、9如天使般的女人相伴(侍卫),反之自己又被感染。没螎入循环圆圈舞的都向他俩涌来手牵手。 圆圈太大了,他俩只好移近篝火再起一圈;一会儿圈圈还是太大,又再起一圈……最后他父女俩成了篝火晚会的核心。 “爸,没想到你还这么精神矍铄,”王帮秀说:“更没想到你老人家还这么有引力。” 王老汉说:“精神矍铄吗?人,都埋藏着潜力,因某种诱因就会迸发出来,这时的诱因就是你帮秀和欢乐的人们;引力?人们的愉悦、快乐会相互吸引。” 这篝火晚会是王老汉今生今世都难有的也不会忘记狂欢夜 回房间的路上,王帮秀想到大哥还安排有夜宵,喃喃:“爸,下午见你只喝了一碗汤。身体?夜宵一定争取吃点东西。” “人老了,机能衰弱,正常。快乐就好,今夜我是很快乐的?”王老汉希望自己的快乐感染女儿也快乐。确实,这个夜晚王老汉在浓浓的苗汉同乐中“只恨今宵太短”。 王老汉在享受帮贵、帮富精心安排的夜宵仍是喝汤。 安顿了客人休息后,王老汉一家子小结。王帮贵很满足,说:“虽然花了5个小时的路程,都吃好了,耍好了,事情谈得已很满意。” 王帮富说:“我就不懂‘简政放权’,权放到下面来,反而还要各部门、各机构签意见;哥和我都有各部门严格审查的‘施工证’,不就行了吗?” “正在改,正在改。”王老汉总是个乐观主义者,说:“国家大事太多,慢慢会改到这点上来的。眼下,作为人民、百姓、网民都认为家庭和睦是幸福是头等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