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晚，大地上的一切都为白日的炎阳炙烤了一整天，待夜晚虫鸣时刻，正值人们休息的光景，村里人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这是一片长满了柳树的地方，顿时在这白日里很少有人光顾的地方，顷刻间变得热闹非凡。

老人们的烟斗已经燃烧起来了，虽然月光很是通明，星星却很稀疏，但谁也看不见他们嘴里吐出的那一圈圈白烟，只有用鼻子去闻了，从那些孩子和女人的咳嗽声中，便会知道抽烟的人还算不少了。

人群里静默了一会，忽听见有人大声嚷道：

哎哟，今天可真是累死人了！田里的麦子赶着割完了，腰真受不了啊！嘿，瞧那上队的李寻寻，真是个窝囊废！人这么忙还接了个孩子！怎么养啊？老婆跟人跑了，自己既是父亲又是女人的，尽瞎折腾……

很快有人跟着发话了：

就是啊！王大爷说得倒是啊，李寻寻可真是的，没事尽找闲事！我看如今连自己的三个孩子都养不活，还能顾得上别人家的野孩子！到底脑门里断了哪根弦了？

就是嘛！怪不得叫李寻寻，没事寻事吗！

哎，真是多事不如少一事啊！

……

可是，做人不能那么缺良心啊！再说了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哎，李寻寻可是个老好人啊！软心肠，毕竟做了几年的兼职母亲了！

不过，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农村人观念太死都想着生个男孩，可结果偏偏是个女孩……哎，政策再好可是人们的思想已经顽固到家了啊！

嘿，管什么良心不良心的，生个男孩就好，生女不如男，等于断香烟嘛！

哦，话可不能这么说嘛，生男生女是不由人的，可怎么说人的良心不能丢啊！

……

人们始终没有静下这无聊的争论，而李寻寻就躲在对面的一颗大树底下，一直没有人看到过他的存在。此刻，他正埋着头使劲地抽着旱烟，到此为止，他心里有点动摇了，这回连自己都说不透究竟做了些什么，家里那么贫穷，亲生的孩子经常挨饿，那还能顾得了别人的弃婴了呢？莫非自己真的做的多余了？好久他心里矛盾着，挣扎着。但不管结局会怎样，不管此刻人们在说什么，自己的处境又是怎样的坏……但，他只晓得，人活着不能没有良心啊！他只知道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一个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可爱的生命啊！

人们还在纷纷议论着，突然有人指着那棵树的方向失魂似的叫出了声：

哎——看啊那不是李寻寻吗？他也在啊，听到了吧！

李寻寻这才慢慢站起来，他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垂着头朝着人群走去，这时又传来人们的一阵阵嘲笑，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抬头的勇气，只是一个劲地低着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哦，呵呵，大家都在啊！哦你们刚说的我都听到了，呵呵…没关系的！

哈哈……有关系大不了打我们一顿得了！

那是什么话啊！看你们说哪儿去了！

人们的笑声又响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人们清楚地看见，一只老母鸡疯狂地扑打着翅膀正追赶着一只大公鸡，半会当它把那只公鸡赶跑后，人们才发现老母鸡的身后蜷缩着一只黑色的小猫咪，老母鸡赶紧跑过去警惕地把小猫遮在了它的翅膀下……

那一刻，人们的笑声终于戛然而止，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悄悄闭上了嘴巴，而此时此刻，人们分明看到，只有李寻寻一个人却哭着笑了，他笑的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