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站台上等公交的时候,总会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听到她洪亮慈爱的声音。她就是潮大妈。
早高峰来临前,潮大妈就已穿着工作服,带着麦克,挎着小包,上岗了。小包里装的是一本厚厚的公交地图,一盒金嗓子,一小瓶水,还有老花镜。潮大妈的工作就是指挥大家在规定的线路前排队候车,维护治安,为乘客提供咨询服务。
遇上不知道坐哪路车的、查看站牌的,不等人开口问,潮大妈总是主动上前热情询问,坐几路车呀,去哪里呀。世界变化太快,难免有一些生疏的地方,问到不熟悉的线路,潮大妈总是耐心的,扶一扶老花镜,翻开字典似的公交地图,认真查找,找到乘客要去的地方,并指出一条最方便、最快捷的线路,详细地讲解给乘客:几路倒几路,中间怎么换乘,下车后怎么走……
一得空,她就背过身去抿一小口水。有一次正好和我打个照面,大妈冲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人老了,不中用啦,说两句话嗓子就干。我说大妈,您年轻的时候是播音员吧。潮大妈把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播音员可当不了,就一退休工人。
潮大妈爱旅游,经常拉着她的小皮箱就出门了。知名的旅游景点她都去过,拍了好多照片留念。那天在小区门口,碰上潮大妈,刚从云南回来,拉我去家里坐。大妈一个人住,大爷三十年在工地上出了意外,儿子在外地工作,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看看。大妈说,你大爷走得早,我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如今熬出头了,老头子没良心,也不回来看看我们娘俩,我一个人就出去转转,回来把我看到的给你大爷讲讲,让他也乐乐。
临走,大妈硬把一条从大理买的披肩塞我手里,大妈说你们年轻人都爱漂亮,可是现在的风伤人,吹到骨头缝里,老了知道了就晚了。大妈还说,不要嫌气,你不是还帮我学英语了嘛。
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大妈还总是提。那是北京奥运那年,全国牵起了一股学英语的狂潮。大妈作为志愿者必须要双语工作,能够听明白外宾的问题,并简单的回答。大妈的文化水平不是很高,学英语就更加困难了,当时愁得天天上火。好多人都劝她,你把外宾领过去找年轻的志愿者讲解不就行了,就学个打招呼、欢迎和再见就行了。
大妈像个小学生一样抱着字典来问我,我一句句读给她听,教她怎么发音。后来我就把她平时用的着的都在MP3里录了下来,词、短语、句子,录了好几个版本,英语汉语一一对应。大妈随身带着,时时刻刻学习,坚持到了现在。
连我也感到震惊、敬佩,大妈居然坚持了这么多年。有一个周末,大妈在小区广场健身,我过去和她聊天,好奇地问,大妈,奥运过去四五年了,而且咱们这里又不比前门鸟巢的,哪有几个外国友人来呀,您怎么还学英语呢?大妈说:一个是预备着,老了容易忘,万一哪天碰到一个,咱不能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再一个是现在小区的人多了,早高峰的时候人特别多,大家都着急去上班,有时候特别乱,我就用英语说一段,大家就都看我,听着我说,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好排队。
前段时间我出了个长差,回来发现大妈身边多了个影子。一打听才知道,大妈再婚了,嫁给了以前一个厂的王大爷。我赶紧登门去道喜,大妈见是我,忙把我迎进屋,有点害羞地问我,那几天总碰不到你,你是不是也觉得大妈老不正经了。我说,怎么会呢,大妈,我觉得挺好,有个伴,能相互照应着,不孤独。我想起上次小区李大爷要再婚,遭到两家孩子的强烈反对,找个伴在一起住,可以,但是不能领证。左不过是为了那套房子,闹的沸沸扬扬的。我就迟疑地问了一句:我大哥和大嫂没啥意见吧?大妈说,两家孩子们挺让我老俩心宽,特别支持,赶回来给我俩热热闹闹办了办。你王大爷是个热心肠的人,年轻的时候在厂里没少帮衬我。我跟那个死老头子也说了,他也没意见。我和你王大爷也说好了,百年以后,我再去找我家老头子,他去找大嫂子。
现在下班回来,看到大爷大妈相互搀扶着遛弯,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金光灿灿,我就觉得生活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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