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有这么一对小夫妻,男的叫丁长仁,女的叫冯玫,都是28岁。夫妻俩原先在一家国有企业上班,由于企业经营不善被兼并,双双下了岗。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刚好满三月,正嗷嗷待哺。丁长仁在农村的娘,是跟他们在一起生活的,身体还有病,常要吃药打针。这一家四口人的生活,光靠夫妻俩那点社保金,是无法维持的。作为一个男人、一家之主,丁长仁深感肩上担子的沉重。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自己赶快找份工作,挣钱养家活口。工作是找到了,在一家私营工厂业当工人。可像他这样只有体力没有技术的人,老板是不会发善心的,一个月开个四五百圆钱,还不够老娘看病吃药。为此,他常在家里哎声叹气。 这天晚上,丁长仁下班回到家里,身子骨都累得散了架,连饭也不想吃,就和衣往床上一躺。冯玫抱着孩子走过来,往床沿上一坐,柔声问道:“累了吧?累了那就躺一会再起来吃饭。”丁长仁哼了一声。半天,冯玫又道:“我早就想过了,咱这一家四口,光靠你一个人挣钱也不行。长仁,我想跟你商量,我也想出去找点事情做一做。”丁长仁翻身坐了起来,盯了冯玫一眼道:“你出去上班,咱孩子谁带?”冯玫拍着怀里孩子道:“不上长班,就像做钟点工那样的。他奶奶虽然身体不好,帮带一会孩子还是可以的。下午我跟他奶奶商量,她说没一点问题。”丁长仁看着冯玫问道:“怎么,你找工作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了?”冯玫避开丁长仁的目光道:“下午黄蓉蓉到家里来看我,我就把想法告诉了她。她说,有一份工作可能适合我,明天上午要带我去见老板。你要是同意,我就去了。”丁长仁问:“什么工作?”冯玫说:“她没说。我想去了还不就知道了,蓉蓉还能骗我不成!”丁长仁道:“如果真能找到适合你的工作,我当然高兴。只怕没那好事。有当无吧。你去看看也好。”说着,他就从床上下来了:“吃饭吧。”
第二天下班回来,丁长仁还没进屋,就闻见屋里飘出红烧肉的香味。他最爱吃红烧肉,下岗以后就很难吃到它了。进屋一看,妻子冯玫已经把饭菜都摆到桌上,不但有一盘红烧肉,还有一盘鱼。丁长仁问道:“今天一不过年二不过节,为啥弄这些好菜?”冯玫解下围裙笑眯笑眯地反问道:“你猜猜?”丁长仁嗅嗅鼻子:“真香!我想一定是老婆见我馋了,慰劳慰劳我。”冯玫道:“不对!你再猜!”丁长仁迫不及待地将一块肉夹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猜不出来,你说吧。”“真笨!告诉你:我的工作有着落了!”“真的?这么容易?”“上午蓉蓉带我去见了老板一面,就叫我去体检,一检查就合格了。”“什么工作这么重要,还要体检?”“干哪行都有些特殊要求,这有什么奇怪!”“在哪个单位干什么工作?”“这你不要问。人家要求保密。”丁长仁心中生起一层疑云:“玫玫,我得丑话说在前头,那种丢人现眼下三烂的事,咱不能干!”冯玫有些生气:“丁长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哪些事能干哪些事不能干,我心里有杆称。我要出去工作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冯玫一生气,丁长仁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之后,丁长仁照常早晨上班,晚上下班,冯玫也和往常一样,在家里带孩子、料理家务、服伺婆婆吃药打针。丁长仁问母亲冯玫出去上过班没有,母亲说,一直就没见她离开过家。丁长仁想:这就怪了!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丁长仁上班刚走到路口,就见黄蓉蓉向他家走去。冯玫是黄蓉蓉介绍出去工作的,她来一定与冯玫工作的事有关。就转回身远远地跟在黄蓉蓉后面往回走。走到门口,就听黄蓉蓉在屋里说:“玫姐,老板叫我通知你,上午去单位体检。”冯玫说:“好的。你等等,我给孩子喂好奶,一起走。”丁长仁心里有些纳闷:冯玫不是说已经体检合格了吗,怎么还要去体检?她到底去什么单位搞什么工作?丁长仁拿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把这事搞清楚。他不是不相信冯玫,而是怕冯玫没有社会经验,上当受骗。
不一会,冯玫打扮得花枝召展的跟黄蓉蓉从屋里出来了。冯玫本来就长得很好看,这一打扮就显得更漂亮了,引来路边的行人不时把目光投向她,丁长仁心中不免泛起一股醋意。男人的警惕性自然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冯玫跟着黄蓉蓉向一家大酒走去。这家大酒店,叫“大富豪”,四星级,其豪华程度在全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原先的老板是一个靠经营房地产起家的爆发户,去年得癌症病死后,就由他的儿子接手经营。他的儿子叫胡文海,跟丁长仁、冯玫同龄,也是28岁。十年前,丁长仁从农村里出来到城里打工,跟胡文海在一个厂子里干过。那个时候胡文海家里还不富,干活也能吃苦,与人也能处得来。他家发了大财后,整个人立马就变了。见人总是趾高气扬的,大家也就不再理他了。后来他自己也开了一个小饭馆。这家伙的确聪明,也有经营头脑,就是有点为富不仁。周围的几家小餐馆都让他一个一个挤垮了,他的餐馆却越办越大。后来就在这个餐馆的基础上,他父亲投巨资,建起了如今的大富豪。
冯玫进了酒店大厅,丁长仁也加快脚步进了大厅。冯玫拐向左边的走廊,丁长仁走到大厅左边的拐弯处就打住步,探头往左边走廊里一看,冯玫跟着黄蓉蓉进了南边第三个门,那门头上挂着一个“副经理室”的牌子。不一会,冯玫就从室内出来了,不见了黄蓉蓉,陪她出来的是另外一个穿着天兰色职业女装的年轻女人。年轻女人领着她又向走廊的深处走去。走到最里边,在靠北的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那个女人敲了敲门,门就开了。那个女人好像说了几句什么话,冯玫就进去了。门又关了起来。那个女人又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大约过了5分钟,冯玫还没出来,丁长仁再也等不下去了。就顺着走廊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个房间走去。到门口一看,门上写着“贵宾客房”,门把手上还挂着“请勿打扰”的牌牌。丁长仁心里骂道:“妈的!把一个女人弄到贵宾客房里,还能按什么好心!”憋着一股怒气,他“咚咚”敲响了房门。房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戴白帽的人堵在门口,他用力将那人拨到一边,就要往里进。刹那间,他惊呆了!冯玫躺在床上,上身的衣服已经脱得光光的,正慌忙地拿衣服往身上盖。就在丁长仁发楞的当儿,穿白大褂的人用力将他推了出来,然后将门关得死死的。丁长仁清醒过来后,就要去撞门。这时,来了几个保安,不问三七二十一,将他两只胳臂一拧,架着往外拖,推出了酒店门外。
丁长仁羞辱得无地自容,又无可奈何。他忿忿地回到家中,要等待冯玫回来,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约摸半个小时后,冯玫回来了。丁长仁闷着头一个劲地抽烟,有意给冯玫一个冷淡。冯玫显然已经知道丁长仁去酒店的事,也拉着脸不理他。过了半天,还是丁长仁先开口。“玫玫。”他尽量把声调放得温和一些:“我们是穷。可再穷,有些事情也是不能干的!”冯玫没好气地反问道:“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啦?”“那你说说今天酒店里是怎么回事?”“检查身体呀!”“前不久你不是检查过一次吗?”“工作性质需要我经常接受检查!”“这能是什么样的工作?只要不是傻瓜,谁都能想像得出来。再说了,跑到贵宾房里能检查出什么来?”冯玫气得嘴唇直多嗦:“丁长仁!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把你老婆想象成什么人啦?今天你也看到了,那里就一个医生,还是个女的,能有什么事!”说着说着她又委屈得哭了起来,“你是个男人,养不起家,我是没有办法才出去找工作。好不容易找了一份适合我的工作,你又心眼这么小!我早就知道这事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我就干不成。我还是那句话:哪些事能干哪些事不能干,我心里有杆称。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但是,请你不要再干涉我!”
冯玫真的生气了,丁长仁自然就软了下来。回想今天跟踪冯玫去酒店的事,的确有些不妥。对冯玫的品格,他是放心的。虽然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直觉告诉他,冯玫要干的事可能自己心理上难以接受,不然冯玫不会瞒着自己。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无能。要让冯玫不去干这份工作,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努力赚更多钱的来养家活口。可他没有什么技术,靠什么去赚钱呢?
给母亲看病的开销越来越大,家里有点入不敷出了。丁长仁星期天也不敢休息,上街四处转悠,想找一点临工一类的事情做一做,赚点现钱补贴家用。他路过市人民医院采血站门口,见那里围了不少人,心里一动,就走了过去。一打听,这些人都是来卖血的。有的是生活所迫偶尔来卖,也有的是专门以此为生,算是职业卖血者吧。他们认为干这一行比干别的来钱快,又容易。他们卖血都卖出了经验,每次卖血前都大量喝水,稀释血液。一般一个人一月只能卖一次,他们却可以卖两次。收入也是可观的。甚至卖血还卖出了瘾,一旦不让他们卖,身体反而不舒服。丁长仁如今也有点走投无路了,他想,别人可以卖血,自己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于是,他走进采血站,第一次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开始他不敢多卖,只让采了500CC。从采血站里出来的时候,他挥了挥胳膊,蹦了蹦,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回到家里,他跟冯玫说,他在外面又找了一份临时工,时间与在工厂上班不矛盾,而且收入也不少。叫冯玫不要为家里的经济开支犯愁。
半月后,丁长仁又去卖了一次血。这一次他也喝了大量的凉开水,大着胆子卖了1000CC。采完血后,他觉得浑身无力,头也有点晕。他怕回家后被冯玫看出来,就找了一个小餐馆,叫老板用瓦罐炖了一只整鸡,全部把它吃了下去。
晚上回到家里,他说在朋友家里吃过了,就脱去衣服,上床睡了。冯玫默默地做完家务事,给孩子喂好奶,就交给奶奶,简单洗了洗,也早早上床睡到丁长仁的身边。半天他们都没说话。突然,冯玫侧过身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丁长仁。接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泪珠都滴到丁长仁的胸膛上。丁长仁一惊:“玫玫,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好命苦啊!”冯玫哭得更凶了。丁长仁拍了拍她的背:“命苦人能抗!别哭,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今天去采血站,我都看到了。你是咱家的顶梁柱,要是弄倒了,这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丁长仁沉默了一会,道:“不会的。我年轻、身体好,血气旺着呢!”冯玫抽泣着央求道:“咱,不干这个,好吗?”丁长仁想了一下道:“好,听你的!只要找到更好的工作,咱坚决不干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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