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地震后，居委会号召居民捐款。阿Ｐ看到大家都很积极，这个八百，那个一千。阿Ｐ摸遍了所有的衣兜才掏出七十多元。居委会刘大妈笑迷迷地接过阿Ｐ捐款，一边说：

　　“阿Ｐ，别人都是一千、八百的，你怎么只捐七十二元啊？”刘大妈的一句话把阿Ｐ说得面红耳赤。他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怎么能比别人捐款少呢？

　　阿Ｐ失业好长时间了，家里已没有存钱。他跑回家去想踅摸点什么东西去卖。阿Ｐ心想：“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玉树有难，自己应该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们。何况人家都是八百、一千地捐，我说啥也要比他们捐得多。”他也不想想自家的实际情况。很难想象现在还有阿Ｐ这样的人，为了义气和面子可以不顾自家的生活。

　　阿Ｐ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他瞅来看去，眼光落在了洗衣机上，就它在旧电器行里还能卖几百元钱。

　　阿Ｐ说干就干。他手脚麻利，把洗衣机搬到三轮车上。正要出门，妻子小兰回来了。

　　“阿Ｐ—，你拉洗衣机干啥去？”

　　“卖了。”

　　“卖洗衣机干啥？”

　　“居委会号召居民向玉树捐款，邻居们都比咱们捐得多。我要超过他们。”阿Ｐ以为妻子小兰会支持自己。说不定还会亲上一口，奖励自己的善行。他闭上眼睛，把脸伸向前边。

　　“啪——”阿Ｐ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他忙睁开眼，看到小兰泪流满面。

　　“卖——，卖——？家里就这一样值钱的东西了。——你咋不把自己卖了？”

　　阿Ｐ最怕小兰生气了。小兰一哭一闹，阿Ｐ一点辙也没有，他赶紧躲了出去。阿Ｐ边往外跑，边说：

　　“别哭——，别哭，我把我自己卖了还不行吗？”

　　没有卖成洗衣机，阿Ｐ沮丧了好大一会。他真想把自己卖了，但他知道不会有人买他的。那怎么办呢？阿Ｐ冥思苦想了好大一阵，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我募捐去。”阿Ｐ想到电视剧中青年学生为灾区募捐时的情形，他也决定走上街头，为玉树募捐。“我没有多少钱，但我可以出一把力。我要为玉树募集很多善款，用来支援玉树灾后重建工作。”他想。

　　阿Ｐ找来一只木箱，用一块红纸写上“捐款箱”贴在上面。他又找来一块红布，写上为玉树捐款倡议书，用竹竿挑着。准备就绪后，阿Ｐ走上街头。

　　过往行人看到有人为玉树捐款，也都慷慨解囊。一下午，阿Ｐ的捐款箱里就有了半箱子的钱。他高兴极了。心想：“看咱阿Ｐ——，本领不小吧？”他仿佛看到用他募集来的善款建造起来的小学，宽敞、明亮，有很多人都对他阿Ｐ竖起了大拇指。

　　华灯初上时，阿Ｐ转到悦丰酒店。

　　“喂——，要饭的，过这边来。地上有二百元钱，你捡起来，就是你的了。”

　　一个醉熏熏的中年男人站在酒店门口朝阿Ｐ喊。

　　阿Ｐ听到有人喊他“要饭的”，脖子梗了几梗。要是在以往他会冲上前去，扇那人几巴掌。阿Ｐ觉得喊他“要饭的”是对他的侮辱。但阿Ｐ看到男人的脚下确实躺着二百元钱，——可能是那男人从兜里掏纸巾时带出来的，但他连弯一下腰都不肯

　　“这些有钱人，也真是的。”阿Ｐ心想。

　　阿Ｐ一边捡起地上二百元钱，一边不卑不亢地说：

　　“我不是要饭的，我是为玉树募集善款。先生，谢谢您为玉树捐了二百元钱。”

　　“什么，你不是要饭的？你是募捐的——，你募捐经过谁同意了？”中后男人满嘴酒气。他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王局——，怎么喝着，喝着就跑出来啦？”这时，从酒店里冲出一伙人赶忙扶住了中年男人。

　　“不喝了，不喝了。没意思。我要回家。”那个被称作王局的人说。

　　“好——，好，咱不喝了。回什么家？”其中一个厂长模样的人涎着笑脸说。说到这儿，他忽然压低声音，“王局——我在酒店订好了房间，找了俩按摩小姐，都很漂亮－－－－－”

　　中年男人的嘴裂到耳朵边。

　　“咱们说的那事怎么样？”厂长模样的人趁机问。

　　“小事一桩，小事——，明天，你送到局里一万元钱，后天报纸就登出你们玻璃厂捐款一千万的消息。有咱民政局的大印，谁能不信？咱得维护企业的形象是不是？为本地的经济发展保驾护航，保驾护航。”

　　“那是，那是。王局长是为了维护企业的形象，为了本地的经济发展－－－－－”那一伙人齐声附和。

　　“诈捐！”阿Ｐ脱口而出。

　　听到阿Ｐ的喊声，他们才似乎想起旁边还有阿Ｐ这个人。那个厂长模样的人向阿Ｐ大声喝叫：

　　“什么诈捐不诈捐的？王局这是维护企业的形象。你胡喊啥？你是干什么的？”

　　“骗子！他是骗子。”那个被称作王局的人听了阿Ｐ的喊声，吓出了一头的汗。他的酒也醒了一多半。等他冷静下来后，就用手指着阿Ｐ说，“赶快报警，不能再让他在这儿招摇撞骗了。”

　　“我不是骗子。我是来募捐的。”阿Ｐ申辩说。

　　“你不是骗子？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国是不允许个人募捐的？就是慈善团体或组织上街募捐也得经过政府部门的批准。——你这样做是违法的，是诈骗行为。为了保护国家、人民的财产，我要揭发你，使无辜的市民不再上当受骗。喂——，你们怎么不报警？”中年男子说话时，还挺了挺身子。阿Ｐ觉得他越挺，他的身子佝偻得越厉害。

　　“王局，您何必给这样的人较真呢？”有人低声对中年男人说。

　　“你懂啥？他听到我们说的话，——不吓吓他，他回去乱说怎么办？最好叫警察关他几天，——就是他再说，也没人会相信一个骗子的话了。”

　　不一会，警察来了。他们带走了阿Ｐ。

　　“高——，高，王局您真是高，不愧是老江湖。”阿Ｐ听到了那一群人对中年男人的恭维。

　　幸亏阿Ｐ没做过什么坏事，警察教育了他一通，就把他放了。但没收了他的“非法所得”。阿Ｐ回到家，把事件的经过对小兰一说，小兰不仅没有同情他，反而对他冷嘲热讽，把阿Ｐ气得鼻孔生烟。

　　“妈的，我募捐不成，——明天我就去玉树灾区，为玉树重建出力流汗。我就不信，我对灾区做的贡献会比他们少。”

　　想到这儿，阿Ｐ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