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瑞丰房地产公司老总黄立方，最近被女儿的婚姻事搞得心烦意乱。一个堂堂公司老总的女儿，家境殷实，相貌出众，竟自暴自弃，坚决要下嫁一个前途未来都是未知数的穷小子！能不让他气恼吗？一气之下，中午下班也懒得回家了，皆因不想看到女儿那张倔强而幼稚的面孔。干脆开车到一家新开业不久的酒店，点上两个菜，自己吃个自在。

　　这家酒店想得很周到，有那种两人的小雅间，正好适合黄立方。堂堂一个大经理，不能坐在大厅跌份。点了两个招牌菜，要了一碗米饭，因为要开车，酒就没要。没有酒的饭局对黄立方来说真不多见，他反而觉得吃得特别自在。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吃过一顿饭了。饱餐完毕，黄立方叫服务生过来结账。服务生过来时，手里却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菜上来了。黄立方一愣，忙说：“我的菜上齐了啊！”服务生微笑着说：“先生，这是我们酒店专门为尊贵的客人送的，请慢用。”说完，服务生退了出去。

　　黄立方有些意外，这么周到有礼的酒店，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尽管肚子已无空间，人家好意送上，总还得意思意思吧，对人家也不失为一种尊重。黄立方重新坐下，拈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新菜肴来。再好吃的菜也搁不住肚饱，黄立方吃了几筷子就吃不动了，满满一盘子菜，就这么撤了真有点可惜，可又不好意思打包——谁好意思捡这便宜？要是点的菜还好说。黄立方是苦出身，平时最痛恨的就是浪费。他不忍这么一大盘子菜浪费掉，只好硬着头皮“饶”进肚里。

　　这顿饭吃得！待黄立方把一大盘菜解决得差不多时，他已经撑得快站不起来了。无奈，只好又坐着等了一阵子，觉得消化的差不多了，方才起身离开。出了酒店，迎宾员招呼泊车手把车开过来，黄立方上了车，一屁股陷到座位上起不来。

　　此后几天里，黄立方都到这家酒店吃午饭。他对这家酒店的印象特别好。再后来吃饭，黄立方也学精了，故意少点一个菜，反正酒店最后要赠送一个，够吃就行了。吃了一段时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在这里举办生日宴会。

　　二

　　慧慧被父亲蛮不讲理的态度弄得义愤填膺，她想不明白，也是靠摸爬滚打白手起家的父亲，竟然会这么势利！尤其是父亲气头上的一句话，让她觉得冷漠而陌生：“他要娶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说着，用手一指窗外停着的座驾，一辆六十多万的奔驰E300——也给我开一辆这样的车来，我就答应你们的婚事！”

　　把情况同男友阿文一讲，阿文低头半晌不语。慧慧愤慨地说，咱不理他那些事，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钱！这事我说了算谁也管不着！阿文苦笑着摇摇头。

　　阿文有个表弟叫阿华，当初哥俩一块儿进的城，阿华在一家酒店做迎宾员，阿文则在一家玩具加工厂做质检员。相比中规中矩的表哥阿文，阿华脑子灵活，人也时尚新潮，与城里人一般无二。阿华最近也谈女朋友了，常开着小车去会女友不说，车还经常换，今天奥迪明天本田。天知道他怎么那么大的本事？！

　　知道了表哥的苦衷后，阿华一拍胸脯：“开辆奔驰有何难？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替你搞到！”阿文看了表弟一眼，没有吱声。平时总见表弟开着好车，他不怀疑表弟的能力。问题是，未来的老丈人并不是要他开一次“大奔”，而是具备拥有权。这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名车，自己干一辈子也未必能挣得上！

　　阿文没吭声，慧慧倒说话了：“这样好不好——我爸爸下个月生日，按照习惯会在酒店开个家宴，到时咱们开辆车去给他贺寿。爸当时也没明确说买辆车，不如咱们就打个马虎眼，唬他答应了婚事再说。他自己承诺在先，到时也无话可说。”阿文听了，还是一脸苦笑。阿华却在一旁击掌叫好，连说这个主意不错，马到成功。想想也没有其他好办法，阿文只好答应了这个看似荒唐的方案。商定好由阿华找车，慧慧去订蛋糕。车到手后，由阿文开着去接慧慧，取了蛋糕直接到酒店。刚进城时，阿文阿华学过汽驾，原想找个司机的工作干，一直没有合适的。这下驾照正好派上用场。

　　三

　　生日这天很快来到了。

　　阿文早早地等在约定的地点，阿华要送车到这里。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临近中午阿华才开着车姗姗来迟。阿华嘱咐说，车只有一顿饭工夫的使用时间，要他用完马上还回来，千万耽误不得。阿文匆匆上了车，开去接慧慧，她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打得阿文的手机都没电了。

　　阿文来不及欣赏奔驰车的豪华配置，火速开车往蛋糕店赶。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遇红灯停下了。这时，一个体形臃肿的女人从阿文的车前横过马路，走到车头正前方时，突然身子一歪，扶着车头不动了。阿文大吃一惊，连忙下车查看情况。一问才知到，这是一名孕妇，正要去医院检查身体，突然出现了早产症状。孕妇挣扎着求阿文送她到医院，阿文略一犹豫，马上答应下来，把孕妇扶到车上，加大油门朝最近的医院驶去。

　　慧慧左等右等不见阿文过来，眼看都过了十二点，爸妈那边还等着开宴呢！打阿文的手机也停机了，无奈，她只好给老爸打电话，要他开车过来接。

　　再说酒店里，黄家的亲朋好友逐一到齐，唯独宝贝女儿慧慧取蛋糕迟迟未回。看看时候不早，黄立方吩咐服务生先上菜，马上准备开席。这时，手机响了，是慧慧打来的。接了电话，黄立方对宾客们说了声对不起去去就来，出门准备开车去接女儿。

　　出了酒店门，黄立方一摸口袋，想起车钥匙还在迎宾员手里，帮着泊车还未送回。他马上叫来迎宾员，吩咐赶快把车开过来，有急事。谁知迎宾员一去半天不回来，反而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说：“先生，本店给您赠送的贵宾菜已送到包间，请您享用。”黄立方哭笑不得：“我还没开始吃饭呢，赠菜这么快送上来干什么？再说我现在也顾不上吃饭，还要去接个人。我的车呢？怎么这么久不回来！去把你们经理叫来！”

　　大堂经理唯唯诺诺地过来了，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说您的车出了点麻烦，请您稍等片刻，马上给您把车送来！黄立方火冒三丈:：“搞的什么名堂到底？把你们总经理叫来！”

　　大堂经理当然没有马上去叫总经理，仍是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在黄立方的逼问下，大堂经理道出了一个让人尴尬的原委：车被酒店里的泊车手私自开走了！

　　黄立方大吃一惊，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车该不是被盗了吧？！

　　正惊疑间，看到自己亲爱的“大奔”远远地驶来了，黄立方这才松了口气。车子稳稳地停在酒店门口，阿文和慧慧从车里钻了出来。慧慧低着头走到老爸跟前，将蛋糕盒往跟前一举：“爸爸生日快乐！”

　　黄立方狐疑未解，没去接蛋糕，瞪着女儿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慧慧羞红了脸，回头看了一眼阿文：“这都是他表弟的主意……”原来，阿华打工的地方竟然就是这家酒店，奔驰车当然也是“借”的黄立方的！阿文送孕妇从医院回来，慧慧一眼就认出了自家的车。从蛋糕店到酒店这一路，两人像在做梦一样，又惊异又担心。惊的是世上竟有这样的巧事，担心的是老爸知道真相后，婚事怕就成了泡影。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黄立方哭笑不得。他没料到自己一句冲动的赌气话，会招来这样一个结果。那么，酒店的贵宾菜又是怎么回事呢？阿华被大堂经理从躲着的角落里揪到黄立方面前，这个谜底也随之解开了——

　　原来阿华私开客人的车子去会女友时，与另一名迎宾员约好了：一旦客人吃完饭车子还没回来，就马上送上一份所谓的“贵宾菜”，为的是拖延时间不至露馅！至于菜钱，当然是阿华自己垫付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虚荣的代价”。

　　故事讲完了。那么阿文和慧慧的婚事泡汤了吗？没有。说到原因，还得从黄立方身上说起。据他回忆说，当年老婆怀慧慧时，就是在路上得到了一个开车人的帮助，才顺利地赶到医院安全地诞下孩子……

　　事后，阿文和慧慧双双赶到那家医院，专程看望了那位孕妇和她刚出生的孩子。他们说出道谢的话时，刚当了母亲的女人瞪大了眼睛：“是我该谢你们啊！”

　　（刊于《今古传奇故事版》2011年7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