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买房,当然得先看房。崇福镇青阳桥头有一家房产中介,那中介的名儿至今也没记住。从它门前经过几十回了吧。有两次抬头看清了某某房产中介,但还真的没记住。硬要找个理由吧,可能是本人认为房产中介与我实在扯不到一块吧。但今天,我居然走进了这个与我最不搭边的小房间里。十多个平方的中介房,三面墙上贴了几十条细长的白纸条,上书待售待租房的简单信息及价位,那些白纸条是何年贴上墙的,谁知道呢。自作聪明地认为那些涂改过价位的房子信息不会很旧吧,也就是说价格在变动的房子应该还没出售吧。北面那面墙上挂了十数串钥匙。
和我同去的是一个郭姓同乡。我们推门进屋,东张西望,确信房里别无他人,除了坐在一台古董电脑前的一位老者,男性,年过六旬,西装领带,架副眼镜。我在纳闷这么一阵子咋没人招呼呢,这是衙门还是店面?那老眼镜把紫沙壶和茶杯弄出了声响,盯着电脑显示屏,呷了口茶水,待水下喉咙放好茶杯后,不紧不慢地抛出了句:“你们……等一下。”他正玩一个牌局。我们正如闯入禁地不知进退时,终于受到接待。老眼镜玩他的牌局。郭姓同乡也想买套二手房,他指着一条白纸,也是指引我看,边小声念出来:“县前街,四楼,二室一厅,一厨一卫,55平方,9万。”又看其他的,十几万的,四十多万的,二十几万的。西装老人玩完了,他以永远不紧不慢的态势从背对我们的电脑前挪动到正对我们的柜台前,从他的语言行动看,完全符合他60多岁的年龄。各身体机能生理指标都到了相当的低位。在审视了我们长相及衣着后,说了些废话“你们想买房?……哦——嗯——现在房价涨得很快……你们想看房吧?……”因肌肉的松弛,嘴唇周围的广大地区都起了折皱,那尊口微开,见两三颗门牙经过包装的,钢的?银的?铂金的?寒光闪闪的。刚才那么认真的打量我们,想必是想从我们身上找出走进这屋子的理由吧,从他爱理不理的态度有气无力的口气上可以印证。憋不住气的同乡提出要看看那套55平方9万的房子,西装老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说“可以,嗯,先交20元看房费。哦,对了,那房子已经是9万5了,房东9万不卖了,要9万5了。西装老人以冷淡的口气娓娓道来,同乡可着急了,他平时说话本不流畅,有时还伴有颤音,像手指没压牢的吉他弦发出的不稳的颤音。见一下涨了五千,语言表达有点结巴了,歪着脖子,提高了嗓门儿,眼巴巴地望着老眼镜:“两天前……前不是九万吗,怎么突然涨了五……五千了?!”紧张、着急夹杂着失控的怒意溢于言表。后来我知道他有心买套二手房,但几年的积蓄只有八万多,他注意那套房子很久了,原想借一点把它买下来,但才过两天又噌地上去了五千,能不着急吗?那衣着比我们时髦的老人见他认真着急的样子,不以为然的说“房价,还要涨呢。”依然淡定的语气不像是在刺激我们,不用让我想那句“嗤,你们也想买房呢!”柜台里的那位神仙让人联想到万盛米行里的先生。说起今年的房价,他显得意气风发,似乎能把到“房脉”,他高瞻远瞩放眼世界的眼光以及“任我行”的风范,让聆听高论的我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只有卑微折服的份,哪里还是被尊为上帝的顾客,分明是瑟瑟发抖听候发落的小鬼。听到后来,才听出他是观鹬蚌相争的渔翁。
我们还是想看看那套现在变以九万五的房子。渔翁接过面值二十的看房费时,我莫名其妙地想到《废都》中一句:四等公民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告。
沿着青阳路往西,一路阳光灿烂,人来车往,经生意兴隆的人民医院,过乌黑废水的新建北桥,骑破旧自行车两分钟就到了那幢房子下面,在“龙翔客栈”后面。房子四层,粉红色的涂料斑驳,墙体的沙灰脱落,像个皮肤溃烂的危重病人。那个破旧样,在我这个房建外行眼里被列为危房。外面商铺是它的遮羞布。崇福镇破旧阴暗的地方多着呢,不过大都为这些风光的临街建筑遮掩着。大家都要面子嘛,老百姓这样想,政府也这样想,那些想面子工程的衙门官员更是这样想。
沿狭窄陡而没有路灯的楼梯上了四楼。一条小通廊将这套小屋分为两部,南面是两室一厅,北面是一厨一卫。这房子真是拿来睡的,对于五十五平方总面积来说,两个卧室真的很大,占去了四十到五十个平方。墙刮了白灰,地贴了地板砖,一间有床有空调似有人住,一间空余四壁。厨房和卫生间在过道北面,那“一厅”在哪儿?哦,在我站的位置,两个紧挨着并排开的卧室门外相对应的那点空间就是这一厅。两个卧室门的宽度?客厅加饭厅?它也是连接两室与外面世界的通道。二尺八的方桌一放,四条长凳一围,好啦,寝室里的人冲不出去,外面的也别想进到寝室,进出两难啦。厨房在卫生间,哦,不不不,卫生间在厨房。事实是这样,厨房与卫生间同在一个空间里,一扇门以便让人把它们从其他房间独立出来。厨房仅容一人舞锅弄铲,多一个帮手也容不下,要欣赏烹者厨艺,请到旁边卫生间去!
最后结局是:我们都没当上房东,只作了看客。由此得了两个结论,一是要买房得下狠心,筹钱的速度要快过房价刷新的速度,二是穷人看房价是看天书,至于买房,作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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