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嘴傻姑在餐厅一边洗菜，一边沉浸在梦中，昨晚梦见娘托媒婆帮她说了门亲事，新郎骑白马，吹吹打打来迎亲，她头顶红盖头，在伴娘的搀扶下坐进花轿中……

　　忽然，手机铃声把她惊醒。她掏出手机，是村长来电话，说她老娘被车撞死了。这晴天霹雳把她震傻了。傻姑来不及结工钱就赶紧乘火车、换汽车跑回家，村里人告诉她人在医院大平间。傻姑披麻戴孝扑在娘尸体上哭肿了眼。然后，由村长陪同到县交警大队事故科，娄科长说肇事司机逃逸，他们正在全力追查，要她先借点钱，把娘葬了，待罪犯抓获后，再进行民事索赔。傻姑说不用借钱，有能力葬娘。娄科长拿出一只挖耳勺说是现场拣到的，问是否是她娘的？傻姑抢过来仔细看了看，只见这只火柴杆长的挖耳勺银光闪闪，上面刻了平平两字。傻姑把它放进口袋转身走了，村长告诉娄科长，傻姑怪可怜的，从小死了爹，与娘相依为命，三岁得了脑膜炎，脑筋有些不清楚。

　　葬完娘，傻姑发誓要找到肇事司机，告慰娘的在天之灵。她买辆三轮车一边收破烂、一边打听是否有人看到汽车撞死她娘，大部分人听到这没头没脑的问话也懒的答理。傻姑家住前进村，离县城不远，每天早出晚归，一路喊：“收纸壳、废书旧报纸、破铜烂铁——”

　　一天，她到城东幸福路收破烂，见一位偏瘫的老头躺在路中，额头鲜血直流，浑身脏兮兮，身旁侧翻一把轮椅，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熟视无睹，绕道而行，傻姑跳下车，扶好轮椅把老人抱上车，用手掌帮他擦去血污。路人见之斥责：“把人撞倒了，还不赶紧送医院。现在的人真是自私”。

　　傻姑懒的争辩，问老人：“你不要紧吧，要不要送医院”？

　　“我头晕，这两天血压高，能帮我买瓶降压灵吗”？

　　“你住那里？我先把你送回去”。

　　老人指了指路的尽头，傻姑把三轮车停到路旁，推老人回家，哇，好漂亮的房子，一个大花园围住三层半楼房，只是屋里没有一点生气，冷冰冰的。傻姑问：“你家里没人”。

　　“老伴早已过世，儿子……儿子出国了……”

　　“怪可怜”。

　　傻姑接过老头手里的空药瓶，帮他买来降压灵，又烧好开水给他服药。第二天，傻姑又到这条街收破烂，老头喊：“有纸壳”。

　　傻姑在院子一角整理好一堆纸壳过完秤，掏出装钱的塑料袋数了几枚硬币递给老人，他痴痴地歪在轮椅上有气无力地说：“两天没吃饭，能帮忙煮碗粥吗”。

　　傻姑进厨房一阵洗刷，打开煤气煮了碗热气腾腾的粥喂老头。然后又帮他洗了一盆衣服，临走时老头掏出一百元塞给她，傻姑死活不收，说人都有要帮忙的时候，并留下手机号码，叫他有事打电话。傻姑三天两头到交警大队问是否抓到肇事司机？娄科长总是耐心地告诉她还没有，如抓到肇事司机会第一时间通知她。一天晚上，瘫老头来电话说摔断了手。傻姑赶紧骑三轮车来到老头家，把他送到医院，医生批评她没有照顾好爹，本来就偏瘫还让他摔倒。傻姑答他不是爹，医生说保姆也应该尽责任，傻姑说我也不是保姆。医生瞪大眼睛看着她问：“那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是收破烂的，过路人”。

　　“你是活雷锋”？

　　老头住院几天都是傻姑照顾，跑上跑下交费、拿药、喂饭、端屎倒尿，病友们都认为她是老头的闺女，刚来的医生认为她是护工，叫她帮其它床服务。出院后，傻姑时常帮他洗衣、做饭、买药，老头让她来当保姆，补些工钱给她，傻姑说不，男女有别，免得人家说闲话，钱也不要，你自己看病都要花钱。老头叹息一声：“唉，不知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有福气娶你做老婆啵”。

　　傻姑羞涩地低头卷着衣角轻声说：“你儿子是留洋生，会娶乡下人”。

　　转眼，冬去春来。两年过去了，老头的儿子回家，他热泪盈眶地拉住儿子的手：“平儿，你走后，我中风偏瘫，两年来多亏一位收破烂的姑娘照顾。否则，爹早随你娘去了，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第二天，平儿请傻姑到酒店吃饭，傻姑说：“你回国就好，这下你爹早早晚晚终于有人照顾”。

　　“我出国？你听谁说的。唉，我原是乡长，因受贿而坐牢”。

　　说着，平儿习惯性地用小指头掏耳朵，傻姑递上挖耳勺，平儿接过它反反复复看后问：“那来的”？

　　“交警大队娄科长给的”。

　　平儿有些紧张地问：“你是那里人，家里还有谁”？

　　傻姑认为平儿对她意思，脸腮像块红布似地低头答：“家住前进村，娘被车撞死了，如今孤身一人”。

　　“啊。我对不起你”。平儿咚地一声跪在她面前，傻姑慌了手脚站起来说：“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平儿泪流满面地说：“两年前的一天傍晚，阴沉沉的天空飘着小雨，我刚拿到驾照开车赶回县城参加宴请，由于车速过快，注意力不集中，在前进村公路旁撞倒一位大娘，我赶紧下车，掏出手机想打１２０。见四处无人，怕这事影响仕途，便驾车跑了。不久，因受贿而被捕入狱”。

　　傻姑抓住他愤怒地吼道：“可找到你了，你这没良心的恶人，撞倒人还逃跑。走，到派出所去”。

　　“我有罪、我有罪。傻姑，给你一笔钱行吗？我还可以照顾你下半辈子”。

　　“我不要钱，也不要你照顾，就要你坐牢”。

　　“我刚出狱，可苦了我爹”。

　　“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爹的。这下我娘可以安息了。娘——”。

　　傻姑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