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父母。但未必人人都有二伯。即使有,也未必有我这个伟大的二伯。
我在感慨,真要写他的事迹,似乎总有写不完的。他比不上人们心中的雷锋,但他在我内心中,比雷锋精神给为真实、恳切。
三月二十八号,他因病去世了。安静而安详的,没有给家人增添麻烦。留下的只有家人悲痛而难以割舍的心情。
悼念大厅里,来悼念二伯的人很多。我站在看得最清楚二伯脸庞的地方,悼念词随着沉重哀伤的音乐一阵阵传入我耳内。眼泪止不住,从眼睛滑落下来。我望着二伯苍白的脸庞。想到了过去…
母亲对我说,我出生的时候。父亲不在家,是二伯踏着三轮车载这母亲从乡下来到三十里外的城镇大医院。就这么一直的,没有喝过一口水。歇过一会息。那种急迫而担忧的心情让二伯坚持到了最后。到了城镇医院,他先倒在来医院门口。醒来后,不顾护士的劝说,第一时间来到妇产病房。看着我们母子平安,他落下了安心的眼泪。没有心酸,没有埋怨,只有心安的眼泪。他抱着我,像抱着他亲生儿子一般,万般呵护。后来母亲告诉我,那天护士抱着我都是哭的,唯独二伯抱着我的时候。我裂开了可爱的小嘴一直笑个不停。
父亲在外工作很忙,小的时候,看得最多的就是二伯那始终带着微笑的圆脸庞。看着他,我总能感到很快乐,似乎什么烦恼,总在那一刻瞬间消失。
母亲体弱,二伯总是一个人忙里忙外顾着自个家还有我家。有时候,我会天真的问二伯,我父亲去哪了?二伯弯下腰,摸着我的头自信满满的对我说,你父亲出去挣钱了,等将来给你们一个好的生活。说完就站了起来,望着远方的云,眼里充满忧伤。
后来我才知道,二伯是他们三兄弟中,唯一一个没有上过学的。
我才明白,为什么提到父亲在外面的时候,二伯眼里总是充满忧伤。
我下定决心,和二伯一起学习文化。
盼着漫长的岁月。我终于盼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开学头一天,我兴致勃勃地拿着注册本来到二伯面前,告诉二伯,我要上学了,我要和二伯一起学习!二伯也乐了,把我抱得高高的。眼角闪出喜极而泣的泪光。
我上的每一节课,都很认真的把笔记给记录了下来,回来后,把课堂上听到的,学到的全都讲解给二伯听,二伯竖着耳朵,听得直愣愣的。那股傻劲,至今想起来,还感觉很滑稽。二伯对我的讲解听得很投入,只是他有些难以理解。我开始有点不耐心了,说二伯笨。二伯识趣得走开了,回来后,他告诉我,二伯年纪大了,已经不是读书的年纪了。就不要费心教我文化了。语气里,没有一丝埋怨我的意思。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我做错事了。
从那以后,二伯没有再来和我学习。我起床的时候,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直到晚上睡觉后,仍然没见他。我问母亲,母亲说二伯去田里干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只有我心里明白,二伯是不想让我为难。
我小小的心灵,早一些得到了成长。
半个月后,二伯捧着一堆书来找我。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是送给我的。我惊讶而欢喜,问他去哪找钱买的,二伯说,半夜去抓黄鳝换的钱。
我把书放在我房间里。但我知道二伯更需要这些书。虽然是送我的,但是我能读懂他想学习的渴望。我偷偷在书上做好了一些易懂的毕竟,然后把书送到二伯家里,告诉他,我看完了。默默的,我也学会了对人好。
但是令我失望的是二伯没有看那些书。白天除了忙外面的农活就是回家整理家务。我想,也许这次他是真的决心不想学文化了。
过后的日子,我似乎把这件事给忘了。地球照样转,日子也是一样过。我习惯和喜欢这种安静安详的日子。即使不多姿多彩,我也安乐。性格决定与人生,我懂得。
那年是我准备要上中学的最后一个暑假,晚风轻拂过我的脸庞。这种夏天,这种晚风。总是我最喜欢的,总能让人感到神清气爽,我沿着池塘边,看着星光撒到池塘的光点。我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二伯。月光照在他苍白而憔悴的脸庞上,显得更加沧桑。他手里捧着书,借着月光,认真而吃力的看着着书。我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欣慰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天亮…
二伯的秘密被我发现了,我却揭发出来。我知道,二伯也不会想让别人知道。二伯开始识字了。当别人问起他的文化是拿来的时候,二伯总是乐呵呵的摸着我的头,告诉他们,是他的乖侄子教的。然后,我们彼此会心一笑。
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差,父亲又常年在外。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忙得连一点回来看母亲的时间都没有。即使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当作理由。那时候,我脑海里,涌出的第一个想法,如果二伯是我父亲,那个多好啊!想法是幼稚可笑,但却是我发自内心所想的。
父亲没有寄过一分钱回来,二伯把他的积蓄全拿出来为母亲治病。 我们看在眼里,感恩在心里。有好几次我天真的问二伯,为什么要对我们家那么好。二伯直挺着腰,憨笑着裂开了嘴对我说,亲人是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如果对亲人都不好,那不就是外人了?
这是句多么实在而又普通的话,但长那么大,第一次听到,还是从二伯这个文化不高的人嘴里说出来的。也就只有二伯才能说出口的真心话。我甚至在慷慨,这个世界的人心,是不是在慢慢腐蚀。
我上大学了,我没有辜负二伯这些年来对我学费的付出。上大一的第一天去学校注册,二伯送我到大学门口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要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息。我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梦想,我承诺他,我会用我的实际行动和努力来告诉他,我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旁边有个新生,似乎在和他身旁的父亲在争执。我们闻声望去,隐隐听到那位新生在埋怨不想和他父亲一起进学校注册。看着他父亲失落而又无奈的表情,我有些想笑。拉着二伯的手,直奔新生接待室。二伯很开心,他知道我没有嫌弃他这份农民打扮给我带来的嘲讽和藐视。当有钱人的孩子的目光全部注视在我和二伯的身上时,我会大声的告诉他们,那是我父亲!
那段时间,社会上出现了一种行骗手段。好心扶跌倒的老人却遭到敲诈。这些在媒体上听说的事情,也出现在了我和二伯的身上。菜市场上人来人往,难免会有拥挤现象。我和二伯在一摊蔬菜摊上选西红柿,隐隐约约有人在背后哭泣。我们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老人衣裳不整坐在地上。我当时的念头就是遇到了敲诈事件,我会意的朝二伯使了使眼神,二伯没有注意到我的举动,放下手上的菜篮。把老人扶了起来。我意料之中的现象出现了,老人一口咬定是二伯撞倒了她,还哭哭啼啼的抱着二伯的大腿叫二伯赔钱。顿时引来了周围的人前来围观,我有些恼火二伯的多管闲事,这次真的惹上麻烦了。看着二伯的脸色,没有一些慌张和气愤,他从容地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的钱,塞到老人的手上,语气甚至很关切的询问老人要不要送去医院,旁人看在眼里,都认为二伯傻了,被骗了还蒙在鼓里。我呆立着看着眼前这一切,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冲着老人就是一阵痛骂。二伯随即转身严肃的对我说,她老人家也不容易,就算是骗,她也付出了努力。我们应该多一点爱心和信任。信任身边的每一个人。话音刚落,二伯从口袋里拿出破旧的钱包,把所以的钱都塞给了老人。老人有些措手不及。嘴唇微微发抖,落下了豆大的眼泪。不知是感动还是内疚,她握着二伯粗糙的手,不停地说谢谢。周围围观的人都为这幅场景给打动了,纷纷给以热烈的掌声。我站在人群中央,再次感受二伯给我带来的光荣。
我敬佩而崇拜的人不多,二伯是一个。他不高调,却时常做出些令人感慨的事。今年三月份,他住院了,我从学校感到医院。他精神很好,我担心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二伯说他没事,只是疲劳过度,想出院。我欣然答应了二伯。第二天,我来到医院,询问二伯的主治医生,医生告诉我,二伯只是疲劳过度,确实没大碍,我的顾虑这才打消。
看着二伯没什么大碍了,我返回学校。二伯送的我,路上他的神情依旧神采奕奕,说着一些家常便话。到门口后,他拉着我的手,再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感到事情的不对头,没等我表示,二伯已经走了。那次,是我见二伯的最后一面。
二伯去世的噩耗是在几天后传来的,半夜,母亲打来电话叫我赶到二伯家。我脑子一阵空白的赶过去。看着安静的二伯,落下了我一生最多的眼泪。母亲告诉我,二伯死得很安详,没有一点痛苦和挣扎。也没有惊扰的家人,安安静静地离开了。望着二伯那慈祥带有点微笑的脸庞,我真舍不得他就这么离去了。
办完二伯的丧事,我再次来到二伯几天前来的医院。找到了那个医生,医生告诉我,二伯得的是癌症晚期。二伯求他不要把他的病症告诉给家属。医生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二伯,我最亲近的人。走好,天堂的路为你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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