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小梦是一个叛逆的女孩子,我是她的好朋友外加同班同学,于是我亲眼见证了她的五年叛逆青春,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臧小梦初二时候毅然决然的放弃上学去打工,遇到了21岁的王林,第二年夏天的时候,臧小梦16岁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我以为这是他们幸福生活的开始,不料却是臧小梦掉进悲剧生活的开头。 2005年冬天的一个早上,一个带着毛绒绒毛线帽子的女孩走进了一间教室,我们班打闹成一片的男生瞬间停下来,回过头看她,她的眼神好清澈,同学们带着好奇的意味看着她,她不自然的用手弄了弄帽子。在此之前,我们班上从未有过戴帽子的女生,因此有女生开始窃窃私语。老师环顾了一下,发现一个男生没有来,老师指了指说,你坐在那里吧。她抱着书包坐在第二排的第三个位置,我坐在第一排,回过头好奇的看了看她,觉得她有一种特别的美。 上课铃声响了,她手忙脚乱的在书包里翻东西,发现自己没有带本子,我把我的一本作业本递过去,她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笑容,于是,我就成了她在这个学校的第一个朋友。后来,我知道她叫梦,我们一起玩耍,一起聊天,一起评论我们班长的帅帅的男生。她是一个聪明的女生,学习成绩不错,写的字有点点向左偏,以至于我们班好多女生表面不屑,暗地里却偷偷地模仿她的字迹,老师和我们都好喜欢她,也有好多男生给她递过情书和买过早餐,我们总会一起分享这种喜悦。后来熟络了,我渐渐地知道她家里的一些事情,她的父亲没有工作,奶奶做一点小生意维持生计。这样的时光也许过了半年的样子。 这样愉快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2006年,她的命运不小心拐了个弯。那天我穿着一件橘黄色的短袖(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我的那件短袖)。挎着一个小包在街上闲逛,她给我打了电话,我第一次来到她家里,她家的房屋很潮湿,有一间房子里长年点着一盏长明灯,她坐在床上告诉我。“我妈妈前段时间癌症去世了,现在都还没有下葬,我奶奶年龄又大了,一大早的起来卖早餐做生意赚钱也不容易,学费那么高,我不想拖累她,我爸爸又在外面有了一个家,不管我了,我要出去打工”,我当时鬼使神差的赞同了她的这个想法,并且答应她不会告诉她的家人我知道她去了哪里,亦或是我说的话有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她第二天就没有上学。下午她奶奶就到了我们学校,问我们知不知道,我表现出很大义凌然的样子说,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一定告诉你。我们班主任也很着急,但是一直找不到。 大约她离家一个月左右的一天晚上8点,趁着夜幕,她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回来了,我很激动,就去找她了,结果发现不只她一个人,还有一个男生,她告诉我说这个男生是她男朋友,他们在异地他乡相遇,一见钟情。16岁的她说起他的名字,稚气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福,“他叫王林,对我很好很好,什么事都让着我,给我买好吃的,带我去玩,给我买衣服,而且还为了我戒烟。”我也被她的幸福语气所感染,觉得世界上缘分好奇妙,大约聊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牵手离开的背影在夜幕之中渐渐消失。不知道我们的班主任从哪里知道了她回来的消息,还去了那个男生家,找到了梦,告诉她 “只要你愿意回学校继续读书,一切都还来得及,你的学费我帮你出,你还有未来。” “我和他在一起,他对我很好,我心甘情愿,只要有他,值了,你们不要阻止我追求我的幸福,而且我觉得我过的很好”,一脸执拗的梦说。 班主任看着这张桀骜的、年轻的脸庞还有这个堪称“家徒四壁”的瓦房无奈的摇头,从此不再过问她的事情。 臧小梦和林一起去了深圳广州,一起站在灯火阑珊的城市里,幻想着两个人一起为将来努力和打拼,计划着在这座城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家,看着霓虹灯,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他们一起对着镜头拍了很多造型古怪的大头贴,相互嘲笑对方的表情,追着对方打闹。他们也曾手牵手靠在一起坐在山上一起看日出和星星,朝霞映衬着梦和林年轻的脸庞,显得无比圣洁和美丽。 他们一起穿着几十块钱买的情侣装,仰头走在街头,十指相扣。他们每天在同一本日记本上给对方写一篇情意绵绵的日记。他们因为对方的微笑而开心一整天,因为对方的皱眉而想尽办法让对方开心,像所有的情侣一样说着绵绵的情话,花前月下。 17岁的梦穿着19块钱的裙子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们认为这就是爱情,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幸福。梦是上帝给林得礼物,林是上帝派来代替梦的母亲照顾梦的天使,于是奋不顾身的梦在2007年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女孩。只不过,时间会改变一切。 秋天又来了,梦再一次给我打了电话,想要和我聊天,我才知道,原来,林是因为杀了人为避风头才出去打工,遇上了眼神清澈的梦,瞬间坠入爱河,万劫不复,生下女儿的梦才蓦地意识到自己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梦和林都没有收入,这个孩子吃的,穿的,用的,从哪里来? “坐月子的时候,我就想到,林每天几十块钱的收入根本不够用,而且有时候他还不去做工,又怕被警察抓到,现在孩子要尿不湿,我们娘儿俩还要吃饭,我现在又不能出门赚钱,他又一天去打麻将,什么都不管,连尿布都不洗,上次你去我家,你看到了,我和他在一起,都没钱买家具,就两间房子,不到35平米,一个冰箱,一个电视机,一个床,还有沙发和桌子,都还是和他妈借了900块钱才买齐的,我们出去打工那几个月的钱全部都用完了,现在都没什么钱。” 我沉默着听她说完,然后给了她我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说, “你有没有后悔过和他在一起?” “后悔又有什么用,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用一种很古怪的语气回答道。 想到上次去她家看到她男人,真正看清楚了那张饱经风霜的、甚至有点沧桑的脸,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也许,有的事情的确是命吧。林不再和以前一样宠着梦的小性子,开始是大声吼,后来,一个下这雨的夜,打牌输了钱的林回家,看到肮脏的水泥地,沙发上的垃圾和桌子上的剩菜,心烦意乱的责备梦,梦本来就很烦躁的说 “输了钱还好意思回来骂,没本事的男人” “贱人,你说谁?你皮痒了?不管你还不行了,给我滚出去!” 在梦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林抓住梦就按在床沿上,踢了梦的肚子好多下,梦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上到处都在疼,雨点一样的拳头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半夜梦醒过来了,颤抖着伸手摸了摸肿起来的左脸,咬着嘴唇,牙齿都在发抖,眼泪顺着脸、顺着混乱的头发淌进脖子里,看了一眼睡着的林,眼神空洞的抱着女儿一头冲进雨里,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头痛欲裂,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腥味,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有这样的一个女人,悲痛欲绝。 “我以为,他会一辈子都像开始那样对我好,他帮我洗衣服,我累了背着我,我已是小性子他就哄我,道歉,全部都是假的,等我生了孩子,他想着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了,我决定我要离开他了”梦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我,对我说。 我说,“好。” 我收下了她交给我的两本记录她的喜怒哀乐的笔记本,还有她小时候的照片,家人的照片,还有一封信。她让我5年后给她,末了加上一句“你可以看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她的无助,梦当初为了林,彻底和家人决裂,现在,她只有我,我却不知道怎样帮她。 转眼又是2008年,梦又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她又怀孕了,我是多么的震惊。 “我本来要走了,抱着她到车站,突然想着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没有父亲,没有一个家,我自己过的苦点没关系,但是不能让她没人照顾,而且找工作,人家也不要带着孩子的,然后我就回去了,后来也被他打过,我忍了,为了孩子,想着这次怀上的这个希望是个男的吧,他家人都希望是男孩。”梦用一种不带感情的语调说道。 看起来梦显得很瘦,以前清澈的眼神开始变得不那么灵动,眼角有了一点点细微的纹路,天啊,梦才18岁,脸上带着与同龄人没有的沧桑和成熟,我不知道,在这一刻,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没有出去打工,应该上高中了。 时间依旧在继续,我在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活很忙碌,不时会听到一些关于梦的只言片语。听说,她生了第三个女儿,可能还要生第四个;听说,她又一次大着肚子晕倒在马路边。听说,她怀孕的时候被林和林的老娘按在沙发上打;听说,梦出门,林或者林的家人怕她逃走,总会跟着她;听说,林在外面还和另一个女的在一起…我不知道梦过的日子怎么样。在这些只言片语中我尽力让自己淹没题海中,偶尔想起梦,感觉自己成长了许多,因为梦的不快乐,让我引以为鉴,更加的努力。 一个假期的时候,我再一次遇到了梦和林,似乎梦近年来过的好一些,梦染了一头的红色头发,眼角的小纹路多了一些,似乎胖了一些,梦问我电话,我告诉了她,她拿过林的手机说“我们现在用一个手机,因为我的手机坏了。”我没有过问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在做什么,因为我和梦的话题,仍就是初中我们班的那一群男生女生和老师。但是,只要看到她过的还不错,这就够了。一切归于平凡,臧小梦的青春就是一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