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破旧的土屋,墙上的泥片因风雨的抚摸已经大块脱落,一个一人高,两人并行宽的方洞上,黑色的槐木门框诉说这户人家的穷苦。它好像非常不满自己的命运,离开墙体很远。一扇勉强可以叫做门的木板斜靠在门框上。门前延伸出一条坎坷的小路,据说这条路可以通向外面缤纷的世界。距屋子不远的路旁长着一棵古老的梧桐树。正值秋日,满树红叶远远看去像一团随风跳动的火焰。 树下,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这女人树枝般的双手抱着一根竹竿,穿一件起了毛球的橘红色上衣,洗得发白的裤子上爬着几块布丁。头上没有一根头发,用方布蒙着。双目失明,左边脸上一大块因烧伤留下的疤痕,嘴角也有点倾斜了。女人面朝小路延伸的方向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村里人很稀薄,沈汪便成了林柯唯一的玩伴。而门前路边的梧桐树下,便成了他们的天堂。一起抓蜻蜓,抓蝴蝶。每次林柯都没有沈汪抓得多,但是沈汪每次都会把“猎物”放到林柯的网里。玩过家家,沈汪是爸爸,林柯是妈妈,从家里抱出一个露着棉絮的破枕头便是儿子。春风吹进这个小山村的时候,梧桐树抽出泛黄的枝芽,树下开满了小野花,沈汪摘下一朵紫色的小花戴到林柯的马尾上。“你真漂亮!”沈汪注视着林柯说道。林柯冲着沈汪笑笑算是应答吧。
……
秋风带着丝丝悲凉吹动着满树红叶哗啦啦的响,好像当年两个孩子玩闹时纯真的欢笑。女人深吸一口气,继续等待着。
……
一晃十年过去了,男女正处花季,林柯很漂亮,瀑布似的头发乌黑发亮,白净的脸蛋上两颗宝石似的眼睛,水雾蒙蒙,却泉源般清澈。沈汪家里很穷,林珂的父母很不愿意林柯和沈汪在一起,因为他们想让女儿走出山去,过更美好的生活。沈汪在镇里的采木场打工,一天有两块钱工资。
这天,沈汪抱着一个包袱在梧桐树下见到了林柯。“这是给你的。”林柯接过包袱,是一件橘红色的上衣。林柯羞答答的低下了头,本来就很漂亮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嘴角却很幸福的上翘。转目间,她看到了沈汪那露出脚趾的鞋子,心头一阵刺痛。回到家后的晚上就开始给沈汪做鞋子,丝毫不顾被扎了数道伤口的手指。就这样,爱情冲击着两个孩子的心,却谁也不挑明,沈汪想着自己不配,林柯得顾及家人的感受。
……
一片叶子飘飘落下,像一只红色的蝴蝶翩翩飞舞,停在了女人身上。女人扶着树干坐下,依然朝着路延伸的方向。
……
林柯二十岁左右,按当地风俗早该出嫁了,但她推掉了所有媒婆的说辞。都以为林柯很挑剔,考虑到身份问题,也再没有媒婆前来了。两年前,林柯的父亲再一次砍柴中从山上摔下来摔死了,母亲悲伤成疾,虽然有林柯的悉心照料,但是医疗条件有限,支撑了两年也去世了。沈汪抱起坐在门前痛苦的林柯,轻轻的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他不知道,林柯的母亲临走前再三叮嘱林柯走出去,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他们结婚了,林柯穿着那件一直舍不得穿的橘红色上衣甚是好看,沈汪也穿上那双舍不得穿的鞋子,显得那么幸福。结婚第一年林柯就生下一个女儿,女儿两岁时又生下一个儿子。孩子的降临给这个穷苦的家庭带来了欢笑,也带来了温馨。林柯也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被解救出来一家四口就这样贫穷但幸福的生活着。
……
南飞的大雁带去了曾经的温馨,女人叹了口气,倚在了树干上。
……
那天天气很好。沈汪因为工作非常努力被升为采木场副厂长,打算中午回家庆祝一下。林柯在家做好了饭像往常一样在树下等沈汪回来。回想着曾经的一幕幕,林柯会心的笑了。乌黑的头发轻轻地抚着她美丽的面颊,什么味道!林可扭头一看,可不得了,屋顶上浓烟滚滚,火焰从窗户和门里窜出来呼呼作响,孩子还在里面!林柯冲进火海,先救出了近处的女儿,又用棉被浸了水包住儿子冲到门口扔了出去,刚出手屋顶上一根木头砸了下来,林柯倒在了火里。等醒来时,她已经看不见东西了,一头秀发也随大火散了去,左半边脸被烧伤大块……
……
女人很想哭,但她已经好久没流过泪了。又一阵风带着萧瑟走过,打下几片叶子。
……
沈汪抱着林柯到树边坐下,林柯依偎在沈汪怀里,慢慢地诉说他们的往事:小时候追蜻蜓,往林柯头上戴花,攒钱给林柯买衣服,彻夜为沈汪做鞋子,每天在这树下等沈汪回家……“我到外面去,找最好的医生来治好你,等我回来!”声音虽轻,却很坚定。第二天沈汪就走了,在这梧桐树下,沈汪回头又坚定地说了句:“等我回来!”
于是,从沈汪走的那天起,这梧桐树下便每天都站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树枝般的双手抱着一根竹竿,穿一件橘红色上衣,洗得发白的裤子。头上没有一根头发,用方布蒙着。双目失明,左边脸上一大块疤痕,嘴角也有点倾斜。女人面朝小路延伸的方向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就这样一站就是十几年,甚至一辈子。
……
一间破旧的土屋,墙上的泥片因风雨的抚摸已经大块脱落,一个一人高,两人并行宽的方洞上,黑色的槐木门框诉说这户人家的穷苦。它好像非常不满自己的命运,离开墙体很远。一扇勉强可以叫做门的木板斜靠在门框上。门前延伸出一条坎坷的小路,据说这条路可以通向外面缤纷的世界。距屋子不远的路旁长着一棵古老的梧桐树。正值秋日,满树红叶远远看去像一团随风跳动的火焰。
树下,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这女人树枝般的双手抱着一根竹竿,穿一件起了毛球的橘红色上衣,洗得发白的裤子上爬着几块布丁。头上没有一根头发,用方布蒙着。双目失明,左边脸上一大块因烧伤留下的疤痕,嘴角也有点倾斜了。女人面朝小路延伸的方向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妈,吃饭吧。”女人回过神来,女儿挽着女人进了屋,只留下一道颤颤巍巍的背影,红色的梧桐树叶哗哗作响,不时飘下几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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