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母的结婚纪念日。 父亲跟我说母亲一直有一个遗憾,就是想要一枚戒指。我想起了母亲跟我说过,她跟父亲结婚时,父亲家里很穷,买不起戒指。最后,父亲东拼西凑给母亲买了一对耳环。母亲当时高兴得不得了,因为母亲知道这对耳环来之不易。 父亲为了买这对耳环,放下了当老师的身段,搬了半个月的水泥。父亲从不在母亲面前说这件事,因为他知道母亲耳根子软,听到这个准要哭。但是母亲还是知道了,是母亲的同事告诉她的。她不记得当时那个同事是怎么贬低父亲了,不过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哭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也是两个人最默契的地方了。没有人提起过。可是有了姐姐和我之后,母亲就经常跟我们说这个事情。当然不止这些,她的口中,既有父亲的好,又有父亲的坏。有时说得激动了,就感觉父亲的两个影子在打架,水火相容,爱恨交加。 母亲跟我们说,有一次父亲喝酒回来,还打了她。之后,两人大吵了一架。母亲一气之下撕了结婚证书,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要办什么事情需要结婚证才补办回来的。当时,给他们照结婚证照的摄影师满脸不解。父亲和母亲可能感到很尴尬,所以最后出来的照片父母的表情很是僵硬,一点都不好看。母亲还经常笑称这是她与父亲的二婚,自然有那种死灰复燃的尴尬。 母亲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跟父亲说要一枚戒指呢?母亲从来不会跟父亲索要任何东西。就像“二婚”的时候,母亲什么也没有跟父亲要求。还有浪漫,母亲从来不会向文邹邹的父亲索要浪漫。 每个女人都喜欢浪漫,母亲也一样。她经常跟我们抱怨说父亲一点情趣都没有,就算跟她告白和求婚的时候,她也觉察不出父亲一丁点浪漫的情调。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去跟父亲索要他根本给不了的浪漫。 但是,我相信父亲。我也想帮父亲实现他对母亲的承诺。我把我刚领的工资都给了他,让他买一个好一点的戒指送给母亲。父亲答应了,他说这必定是今天他给母亲最大的惊喜。 母亲总是说父亲不浪漫,可是我怎么觉得父亲今天这么浪漫呢? …… 已经到傍晚了,可是父亲哪去了?我们急着找父亲,手忙脚乱,搞得家里一团糟。爷爷奶奶知道了,外公外婆也知道了,他们急匆匆地赶来。可父亲去哪了?没人知道。 这时母亲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父亲在去年迷上了赌博,之后经常晚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母亲怕我们担心,所以没有跟我们说。母亲边说还边骂父亲说连儿子的钱也骗,真不像话。可是这次确实有蹊跷,父亲连电话都关机了。就在大家愁眉莫展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了,是市人民医院打来的。父亲出事了。 送父亲来医院的好心人还没走,他跟我们说了父亲出事的全过程: 父亲买完戒指,刚出金店就被抢劫了。父亲二话不说,拔腿就追。劫匪见状,跑得更快了,只可惜被一块石头绊倒了。父亲追上了,与其搏斗。土匪不想与父亲纠缠,为了赶紧脱身,他用匕首刺向了父亲的肚子。父亲死死拽着劫匪,就在劫匪打算向父亲刺向第二刀的时候,一位好心人拦下了劫匪,并制服了他。在劫匪被押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抢了这么久,栽一痴汉手里”。随后,父亲被送往医院救治,至今仍在抢救当中。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为了一枚戒指,连命都不要了。平时,父亲不是那种让我觉得敢于跟劫匪搏斗的人。父亲一介书生,皮肤黝黑,体形瘦小。我实在无法想象他徒手战劫匪时的情景。 手术室的门开了,我们也终于等来了喜讯。劫匪的匕首没有刺中父亲的要害,父亲度过了危险期,不过还要留院观察。 母亲问父亲为什么那么傻,为了一枚戒指连命都不要了。父亲笑着说:我不傻,你能嫁给我吗?当时,你不就图我傻乎乎的,说看起来特老实。母亲笑了。 后来父亲跟我们说起了那枚戒指的缘由: 去年的时候,母亲的好姐妹来看她。母亲的那个好姐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手里还戴着一枚镶着一颗不小的钻石的戒指。母亲问她从哪来的,她告诉母亲是她老公用投资房地产赚的钱给她买的。母亲听完,随口跟父亲开了个玩笑“看看人家老公”。 就是因为这句玩笑话,父亲认为母亲有遗憾,遗憾当时嫁给他的时候没带上戒指。但是,当时父亲没有钱,于是他想通过赌博而得到一笔横财,给母亲也买一个带钻的戒指。可是,他未能如愿以偿。幸好父亲迷途知返,在外面找了几份兼职,才算攒了点钱。 说到这里,父亲忙问“戒指去哪了?” 母亲得意的举起了她的手。戒指正带在她的无名指上,是护士长把它交给母亲的。听护士长说,刚才做手术前,父亲的手紧紧地握着从劫匪那里抢回来的戒指。之后,护士长掰了好久才把父亲的手指掰开的。她把戒指收了起来,让父亲能够放轻松接受手术。她还笑着说从来没见过执念这么强的人。 半个月后,父亲出院了。母亲做了满桌子好吃的菜,有我跟姐姐吃过的,也有我们连见都没见过的。母亲说那些是为父亲特意准备的新菜式。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见母亲这么高兴…… 父亲脸上同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父亲还说以后要带母亲游遍全中国,做一个浪漫的老公。我们都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