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冰坦克

华北平原有个扇子庄，庄子有三百多亩田大，住着六七十户人家。庄周围有条环庄大河，西边有座通往外界的坝，是个难攻易守的要塞。

1947年冬天，逃亡地主黄金贵，外号黄金龟，在国民党反动派的扶持下，纠集从解放区逃出来的地痞流氓，组成还乡团。这帮乌合之众，依仗有利地形，拖着十几支破枪，盘踞在扇子庄，并不时下乡扫荡，疯狂报复。所到之处，烧杀抢掳，无恶不作，百姓恨之入骨。

这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游击队大队长王井河，秘密召集分队长在一顶偏僻的茅草屋里开会，分析对敌斗争形势。一致认为，一天不拿下扇子庄，杀了黄金龟，斗争形势一天不得好转，民众一天不得安宁。

王井河把一只碗往桌子中央一蹾，比划说，这碗好比是扇子庄，庄子四面是河，西边是坝，匪徒在坝上修了工事，日夜把守。凭我们的力量，想从坝上正面进攻，等于虎口拔牙。眼目下，扇子庄周围的环庄大河封冻了，能走牛，我们可以抓住这个有利时机，从冰上进攻，奇袭扇子庄！

沉默一会，分队长丁庆才开了口，他说这是个好主意，但不能冒冒失失地从冰上进攻。王井河点点头，说：“大家有什么良策，尽管说，我不会说大家贪生怕死。”

丁庆才听王井河这么一开导，心里放松许多。他站起身，用手在桌子上比划说：“从冰上进攻，有利的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不利的是，冰上行走打滑，又没遮挡，万一被敌人发觉，就被动了。所以，想要从冰上进攻，得有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王井河思索一会，说：“有理。不能有效防御，就不能有效进攻，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至于从冰上进攻，脚下打滑的问题，是否可以用细绳子结成网，套在脚上防滑？另外，从冰上进攻目标大的问题，我们能不能顶着方桌前进？”

有人摇头，说方桌是木头做的，怎能挡住子弹？王井河坚持说：“可以在方桌周围裹上棉被，用水浇湿，这样，即使敌人发现了，子弹打到潮湿的被子上，也是杀鸡子的刀子，派不上大用场。”

丁庆才一听，犹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他一拍大腿说：“有了，眼目下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只要我们往裹在方桌周围的棉被上泼水，就会结冰，不断浇水，就会结厚厚的冰。这样，我们在冰上推着方桌进攻，即使敌人发现了，子弹打到冰上，就会弹跳到另一个方向。另外，方桌周围只要裹三个面就行了，后面的一个面不要裹被子，这样，人在方桌后面，活动空间大，也好推着方桌进攻。正面要留两个碗口大的洞，一来好观察前方，二来好支枪，就像坦克一样。”

王井河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赞许说：“妙！这就叫‘冰坦克’！夜里奇袭之前，先将‘冰坦克’悄悄抬到冰上，人猫在后面向前推进，引诱敌人射击。据说，龟缩在扇子庄的敌人，子弹也是有限的。当敌人的子弹耗得差不多了，我们突然从‘冰坦克’里一跃而出，奋不顾身冲上岸，打他个措手不及！”

事不宜迟，兵贵神速。大家一致认为，说打就打，说干说干，时间拖长了，冰雪消融了，就不能从冰上进攻，同时，容易走露风声。大队长王井河慎重强调说：“在准备桌子、被子的过程中，要尽量到苦大仇深的穷苦人家找。这些人对黄金龟恨之入骨，一听说要用方桌和被子作掩护，攻打黄金龟这个王八蛋，会主动志愿腾出桌子和被子，支持我们游击队。但有一点要注意，尽量找旧的桌子和被子，并承诺战争胜利了，还给大家。”

连夜，大家兵分两路，做制造“冰上坦克”的准备。很快，游击队就筹备到四张方桌，四床棉被。因考虑方桌只有半人高，进攻时人缩在里面行动不便，大家还找来树棍绑在方桌的腿上，使方桌增到与人差不多的高度。接着，大家捶草，搓绳，捆绑“冰坦克”，结绳网套在脚上防滑。“冰坦克”制成后，局部有点松，大家就找来铁钉，进行固定。开始，“冰坦克”不怎么牢，用水一泼，冻得结结实实的。

（二）兵贵神速

这是一个月黑星疏的夜晚，北风呼啸，寒风凛冽，滴水成冰。黄金龟等一帮还乡团，白天杀了一只羊，晚上围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猜拳行令，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的喝得身不由主，东倒西歪。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护耳帽，身穿破棉袄的瘦猴子，提着一杆破枪，惊慌失措地闯进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黄团长，不，不好了，冰上有人。”

黄金龟一听，把枪一拔，故作镇静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慌什么慌？弟兄们，跟我上！哪个怕死，老子就崩了你！”

众匪徒纷纷丢下筷子，拿起枪，走出门，一躲一闪地来到河边，有的趴在地上，有的龟缩在墙角，还有的伸长脑袋，辨别冰上的声音。但只听到沙沙作响，却看不清具体目标。

黄金龟急了，他掏出火柴，点着河边的两间茅草屋。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借着火光，匪徒隐约看到冰上有四个立柜大的庞然大物，向庄子这边移动。黄金龟听都没听说过这种兵器，以为来了正规军，声嘶力竭地嚷道：“给我打！”

“砰——砰——砰——”，匪徒一齐向冰上来兵胡乱射击，“冰坦克”刀枪不入，继续以较快的速度向扇子庄推进。匪徒急了，又是一阵胡乱射击，但丝毫没有杀伤力。眼看“冰坦克”就要靠岸了，一个匪徒扣动扳机，没想到枪里没子弹了。他知道糟了，慌忙转身逃跑，不料，被从“冰坦克”里飞来的一棵子弹击中，应声倒下。又一个匪徒朝“冰坦克”放了一枪，被从“冰坦克”里飞出的子弹击中腿部，这个匪徒为了活命，艰难地爬起身，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跛地逃跑，殊不知，被掩蔽在墙角的黄金龟看到了。气急败坏的黄金龟，“朝这个匪徒“啪啪”放了两枪，匪徒“啊”的一声倒下。黄金龟知道扇子庄守不住了，见左右无人，悄悄向西逃窜。

这时，岸边还有几个匪徒在顽抗。突然，从“冰坦克”一齐吐出火舌，“砰——砰——砰——”两个匪徒应声倒下。其余匪徒，犹如惊弓之鸟，慌忙逃窜。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游击队员从“冰坦克”后面跃出，有的端着枪，有的拿着钉耙，冲杀上岸。

掩蔽在对岸的游击队员，知道冰上勇士已经登陆，纷纷从冰上冲杀过来。一时间，枪声，喊杀声，嚎叫声，连成一片。游击队乘胜追击，在一间磨房里，捉住一个颤抖的匪徒，一看是瘦猴子。王井河喝问道：“黄金龟躲在哪？”瘦猴子战战兢兢地说：“黄金龟向西逃跑了。”王井河气愤地说：“龟孙子，看你还能逃到哪。”随即吩咐两名游击队员，用绳子将瘦猴子捆绑在磨子上，说：“弟兄们，快跟我走，继续搜索。”

游击队员点着树枝，火把，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清理，一间房一间房地搜索。不料，一个游击队员在搜索一间厨房时，被一个躲在灶后的匪徒击中，壮烈牺牲。跟进的另一个游击队员，握着一把钉耙，冲上去对着匪徒的脑袋，砸将下去，匪徒发出一阵杀猪般惨叫，一命呜呼，哀哉死了。随即，他拿起匪徒的枪，拉了一下枪栓，可惜，枪膛里没有子弹。

这次奇袭扇子庄，打死匪徒19人，缴获步枪11支，遗憾的是，没有捉到黄金龟，更遗憾的是，捆绑在磨子上的瘦猴子，在磨子上摩断绳子，挣脱逃跑了。

（三）冰火两重天

黄金龟一帮残兵败将，苟延残喘地逃出扇子庄后，流窜到王井河的游击区。因大多数游击队员进攻扇子庄，乡下武装相对薄弱，解放区一时陷入敌人的魔掌，沦为“拉锯”地区。

这天，北风呼啸，乌云密布。这帮匪徒一路揭人家的饭锅，掏人家的鸡窝，如狼似虎，杀人放火，蹭吃蹭喝，疯狂反攻倒算。黄金龟凶神恶煞地抓住一位老奶奶，喝问道：“粮食藏在哪？提供粮食，可免一死，要不然，就用绳子勒死你。”老奶奶豁出来了，说：“我家的粮食支援了游击队，你要找粮食找游击队去！”

黄金龟暴跳如雷，骂道：“奶奶的，我让你嘴硬。”说完，“砰”的一声，老奶奶倒在血泊之中。就在这时，从不远处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人，众匪徒大吃一惊，以为游击队来了，想不到是瘦猴子。黄金龟抓住瘦猴子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说：“是游击队派你来的？”

瘦猴子“扑通”一声跪下，如鸡啄米似地说：“黄团长，我确实被游击队抓住了，他们将我捆绑在磨房里的磨子上，我用双臂来回挣扎，在磨子上摩绳子，将绳子摩断了，于是逃出来了。黄团长，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的呀，我告诉你，游击队进攻我们的庞大兵器，其实是方桌裹的被子，周围结了一层冰。”

黄金龟大吃一惊，说：“原来是方桌？随即，他吩咐匪徒胡乱抓来七八个群众，集中在谢家舍北边的一棵楝树下盘问。黄金龟像要吃人，穷凶极恶、声嘶力竭地说：“谁家支持了游击队被子和方桌？不说出来，让我查到，老子就用石磨绑到他身上，推他下河！要不剥皮！要不挖眼睛！要不活埋……”

一位忍无可忍的大爷，豁出来了，他大义凛然，挺身而出。大家一看，是杨耀。杨耀指着黄金龟鼻子大骂道：“你们这帮土匪，做尽坏事，不得好死！告诉你们，游击队用以进攻你们的方桌、被子，全是我准备的。”

“混蛋！”黄金龟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奶奶的，老子用枪嘣了你！”杨耀一拍心口说：“开枪吧？哈哈哈，打死我一个，有成千上万的人替我报仇！”

黄金龟咬牙切齿地说：“一枪嘣了你，费了我的子弹，便宜了你，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完，他吩咐手下拿起一个装满生石灰的蒲包，残忍地套到杨长耀的头上……

“大家都看到了嘛？”黄金龟咬牙切齿地说：“谁要私通共产党，支援游击队，就是这个下场！”

突然，远处传来三声枪响，黄金龟大吃一惊，慌忙对匪徒说：“游击队打来了，快撤！”

其实哪里是什么游击队？是有人干扰匪徒，放的爆竹。

瘦猴子知道上当了，边走边对黄金龟说：“这地方是共产党的老窝，不可久留，关键是要攻打扇子庄，杀王井河一个回马枪，夺回我们失去的重地。”

“我们损了人，又丢了枪，想杀回扇子庄，谈何容易？”黄金龟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

“团长，”瘦猴子把嘴贴到黄金龟耳根，说：“游击队用方桌、被子制造‘冰坦克’，占领了我们的据点，你们可以不可以将计就计，以牙还牙，用方桌、被子也制‘冰坦克’，把失去的据点夺回来。”

黄金龟一听，眼珠一转，说：“妙！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眼目下天出奇的冷，是制‘冰坦克’的有利时机，这个任务交给你。现在就做准备，争取后天晚上进攻，打赢了，我给上头美言几句，让你弄个副团长的干干。”

瘦猴子一听，惊讶地说：“当真？”黄金龟说：“我说过几次假话？如果这次打羸了，我帮你弄不到个副团长，我这个团长让你当！”

是日，这帮匪徒横行乡里，有的强行到人家驮桌子，有的拉被子。瘦猴子竟然丧尽天良地闯进准备结婚的宋桂玲家，抢走宋桂玲绗缝的一条准备结婚用的新被子，宋桂玲这下急了，追上去拼命夺，挨了瘦猴子一枪托。宋桂玲趴倒在地上，哭得两眼像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