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半空,银色的光芒洒在郁郁葱葱的大柏树上,透过柏树叶子的间隙,又把光怪陆离的图案照射在已经斑驳的祠堂墙壁上面。 这座祠堂现在成了疙瘩屯小学的会议室兼我和校长老黄的住室。那晚,我和老黄正在各自的房间里酣睡着。 “蛇!蛇!”隔壁东厢房里突然传来老黄痛苦的呻吟声,我赶紧跑过去把老黄推醒, “老黄,怎么了?” 我紧张的问道。 “你有没有看到屋顶有很多蛇?”老王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问得我云里雾里。 “没有啊,你是不是又在做梦?”我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 老黄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拿着一条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说:“哎呀!可吓死我了,我看到屋顶上下来很多蛇来咬我的后脑勺,原来又是做梦呀!” 自从上级决定在疙瘩屯小学祠堂门前两棵柏树的位置建教学楼,老黄不知怎的就开始恶梦不断,有时梦见门前的两棵大柏树深夜里在窃窃私语,有时又梦见门前的两棵大柏树变成两条巨大的白蛇在院中烦躁地狂舞;有时梦见一男一女深夜带着许多孩子在校园里哭泣,有时又梦见蛇从四面八方朝学校涌来……常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不明白老黄白天究竟在想着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梦呢? “我总觉得这树挖不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力量在向我们发出警告,不行,我一定要去阻止他们。”老黄自言自语像是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老黄说的树就是祠堂门前的两棵大柏树,因这次建校,这两棵树要被挖掉,老黄多次向上面提议说不要在这个地方盖教学楼,要保护大柏树的生长,可上面总是回答说,现在土地紧张,无法挤出多余的土地来建新校,老黄的提议就这样被一次次否定了。 我不知道老黄为什么如此执着的要保护大柏树,难道仅仅是因为老黄留恋一年四季坐在总是凉爽的大柏树下面喝着浓茶、哼着小曲那种悠闲自得的感觉吗?我觉得这还不是充分的理由,老黄不是那种贪图个人享受的人,哪又是什么原因呢? 听村里人讲,这两棵大柏树是唐朝的一个叫尉迟什么的将军种的,虽历经劫难,但每次都能幸免遇难,远的不说,就说日本人来的时候,有个叫阿木的日本军官,下令士兵把这两棵树砍掉做棺材用,没想到士兵刚一动手,就像被点了穴位似的,个个四肢僵硬,嘴眼歪斜地站在那里,吓得阿木等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大跃进年代,几个村民奉上面指示要把此树砍掉炼钢铁,可怕的事情再次发生,当村民的锛刚触及树根,马上就有一股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隐约还能听到树身发出“哇哇~~~~~~”的哭声,那些村民惊魂失措地跑回家后都大病一场,差一点丢了他们的小命…… 这些毕竟都是没有任何依据的传说性东西,既然是传说,就有虚假的成分在里面。虽然我在老黄的房间里也见过一块关于大柏树的碑文,上面大致意思是说此树能够镇定风水,驱邪避魔,庇护后人,不可轻动,动则必遭报应等等,但这些古人说的话,和一些古塔古墓里的咒语又有什么区别呢,金字塔怪异吗,人们不断进去又出来也没见谁少条胳膊少条腿,秦始皇陵神秘吗,可非但挖了,还把里面的兵马俑到处展览,又遭到什么诅咒了呢! 老黄很可能是被这种意识迷住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老黄怎么还有这种迷信思想呢? 我劝老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可老黄却说问题没那么简单。 机械的轰鸣声,民工的说笑声撕碎了黎明的寂静,我和老黄来到院子中央,看到徐乡长,范村长等早已来到了这里。 老黄走过去抓住徐乡长的手,央求道:“徐乡长,要不咱另选一个地方建校吧,这树咱不挖行不行?” “为什么呢?老黄我跟你说,为建你们这疙瘩屯小学,我们乡里不知操了多少心,还不是为了你们有一个好的教学环境,这下可好,你不感谢我,还在这里给我出难题。” “我总感觉挖了树可能要出事?”老黄小声地嘟囔道。 “为什么,为什么呢?”徐乡长目光如电逼视着老黄,似乎想把老黄五脏六肺透视一遍,找出这个温顺的下属近段时间倔强的原因。 ……老黄瘦削的头颅终于低了下来。 开工仪式在简短地进行着,随着一阵噼哩啪啦的鞭炮声过后,施工人员便围在了两棵大柏树周围…… “别挖了,蛇……”老黄突然转过身,发疯似的冲向大树,一个民工的锛在老黄的头顶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随即殷红的、白色的东西从老黄的额头上喷了出来,滴洒在裸露的树根上,形成了一朵朵梅花般的图案。 “老黄,你着魔了,那里有蛇?”我冲过去紧紧抱住他。 老黄用哆哆嗦嗦的手指向远方,颤巍巍地说:“你们~~~~~向~~~~~远处看~~~~~~” 大家顺着老黄的手指方向望去:蓝天下白云飘飘,鸟儿飞翔,树条儿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摆动……一派恬静祥和的景象,哪里有蛇的影子? 老黄死了,人们说他死于虚幻之中,是虚幻害死了他。 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对上面的结论产生了怀疑。 自从大柏树被挖走后,学校和村子里接连发生了许多和蛇有关的怪异事情:教室里上课时经常出现蛇翻滚着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的情景,我的办公桌抽屉里也莫名其妙的突然盘着一条蛇冲我齿牙咧嘴,范村长的老婆在河里洗澡时大白屁股突然遭到毒蛇的侵袭,农民在田地里劳作时,也会时不时被毒蛇追击……我似乎感觉到周围全是蛇类伺机复仇的绿油油的眼神,我快要崩溃了,终于有一天,我用父母卖掉家里老牯牛的钱打点关系调离了疙瘩屯小学,随后不久,疙瘩屯小学也被上级责令关闭了。 所有发生的一切,不由得使我联想起老黄在世时做的梦和他临死时的话语,难道奇怪的碑文,老黄的梦意,树的被挖,蛇的突袭……他们之间真的有一种神秘的关系?我时常想得头疼欲裂但仍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写信询问有关专家,答曰;人类对自然的了解还不到十万分之一,许多神秘的问题可能要等到万年后才能破解。 万年之后我已化为灰尘,嗟夫!过去发生的一切权当又是一条大柏树的传说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