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是日下午,刘大刚与唐兴富乘坦克率领着装满二百多名雇用人员和弹药物资的七辆卡车,威风凛凛浩浩荡荡地开赴了江城。到达江城城郊的塘垭坝与王国全汇合。王国全及“红江”成员见到有坦克前来支援,很多人都兴高采烈地围拢来触摸着坦克,就象看见新媳妇般欢喜着跃跃欲试。王国全对驾驶坦克的的唐兴富等人更是礼遇有加,急忙吩咐警卫员张小明:“快去弄两条香烟来,犒劳犒劳唐司令。” 有了坦克,“红江”成员们精神大震。王国全与刘大刚对人员进行了调整,幸亏所雇人员中有近半是复员退伍兵,配发枪支后他们很快便融入了战斗连队。还有一半左右的雇用人员,许多人从来没有摸过枪,但都是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青壮年,让他们分别插入老连队,并让“老兵”们负责简单的传代。 凌晨十二点,“红江”再次向江城发起了攻势。“革到底”仍然依托城墙进行着顽强抵抗。双方僵持了近一个小时后,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队解放军战士的身影,王国全急忙命令停止射击。此时,一位解放军干部持喇叭喊道:“红江的革命同志们,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江城支左部队,我们奉命向红江提出劝告,江城城内有数万名群众,希望你们本着对人民负责,对毛主席负责的态度,停止攻击。并希望你们两派群众组织以革命大局为重,坐下来谈判。为江城人民营造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 刘大刚忙问王国全:“怎么办?” 此时唐兴富上来道:“管他个球呢!你知道他是真解放军?还是假解放军?” 刘大刚说:“对呀。既使是真的解放军,他们站在了‘革到底’一边,就是假‘支左’。不能让到手的胜利就这样泡汤。” 王国全心有疑虑地道:“以后万一追查起来,不好说哇。” 唐兴富说:“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要革命,那有哪么多顾虑。让我开坦克先冲破城门再说。”说着便向坦克跑去,驾坦克向东城门冲去。 “革到底”忽然见有坦克冲来,一时不知所措。陈世华急忙命令,集中火力和手榴弹,对坦克进行阻拦。但子弹打到坦克上如碗豆子碰上了钢板,一跳而逝,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手榴弹砸在上面,就似骚痒一般无足轻重。而坦克射出的炮弹,每发都击得厚重的城门吱吱作响。坦克一边向城门轰击一边缓缓推进,如入无人之境直抵城门前。 城门在坦克的强大推力下,轰然倒地。“红江”成员蜂涌而进。陈世华赶紧下令,全线撤退。 王国全气粗士昂地蹬上城墙,望着“革到底”仓卒撤离后留下的几十名伤亡人员,得意洋洋地说道:“江城终于又回到了我的手中。”话刚落声,“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射中了王国全左肩,警卫人员急忙向枪响的方向追去,开枪者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红江”重新回到了江城。“革到底”被迫连夜撤至了兴桠镇。此次战役,双方共死亡89人,伤约300余人。“红江”在城郊公园里劈出了一块地,命名为“烈士陵园”安葬了“红江”阵亡的57名死者,而将“革到底”没来得及安葬的32名死者全部扔入了江中。 “革到底”得知“红江”将32名死者扔入江中的消息后,群情激愤,纷纷要求打回江城去,以牙还牙,血债血偿。但陈世华很清楚,凭此时“革到底”所有的武器装备,根本不能与“红江”抗衡,更别说打回江城去了。要出这口恶气,只能另做打算。 此时,杜虎也正为此事发愁。经再三考虑,杜虎认为唯有去省城,再次寻求“省革联”的支持,否则,“革到底”就只有作困兽之争,任由“红江”宰割的份了。杜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陈世华,与陈世华的想法不谋而合。 陈世华对杜虎说:“此事就只有辛苦你去跑一趟了。看看“省革联”会有些什么办法?我们这里几百号人就等着你的消息了。” 兴桠镇地处江城的西南方,距江城三十公里。镇子原是解放前国民党军阀杨森为七姨太置办的产业,方园约三平方公里,建在一片丘陵的凸面山坡上,一条省道公路插着镇子边缘延伸,到镇左侧通过嘉涪江与江城连接。兴桠镇经七姨太近二十余年的经营,街道、商铺、码头曾兴旺一时,在江城已名气大盛。相传,扬森置此产业,一是为讨七姨太欢心,二是为自己的将来留下一条后路。从镇子的地理上看,兴桠镇的确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然堡垒。又处于省城至江城的必经之道上,所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因此,“革到底”撤到兴桠镇后,便在镇边的嘉涪江渡口设立了卡子,一切来往车辆、人员都得接受检查。 “革到底”卡在兴桠镇,等于切断了江城与省城联系的咽喉,获得了江城的“红江”怎么看也不是滋味。 更恼人的是,“红江”司令王国全被冷枪击中左肩后,经医院断诊被打碎了肩骨,需要手术才能保住左臂。但医院里能作手术的三名医生都随“革到底”撤走了,王国全要做手术,只能送往省城,别无他法。然而,如何才能安全地送王国全去省城,刘大刚可伤透了脑筋。经一整夜的苦思冥想,刘大刚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逼市武装部部长周灿民将王国全送出去。刘大刚知道,周灿民与“革到底”司令陈世华关系很好,如果周灿民出面,王国全很容易蒙混过兴桠镇,关键是要让周灿民配合行动,才能凑效。此事的风险很大,一是强迫周灿民,大有威胁解放军的企图,一旦事情败露,便有被打成反革命的可能。二是周灿民万一耍诈,王国全的转送就有送羊入虎口的危险。但此时,王国全的伤势已不容再拖。刘大刚决定孤注一掷。 傍晚时分,刘大刚给周灿民打了个电话,说“红江”为庆贺攻城大捷,准备举办一场文艺演出,现在正在排练。听说周灿民爱人曾经是市歌舞团副团长。所以,想请他爱人前来歌舞团指导排练,并想请周灿民一同前来,与王国全司令共商清除“革到底”残留人员处理问题。 周灿民很清楚,对待两派群众组织,在表面上必须一碗水端平,绝不能流露出支一派压一派的思想情绪,上至“中央文革”、下至各地“支左”驻军都如此。否则,便是引火烧身自找无尽的烦恼。所以,当接到刘大刚的电话后,周灿民只能一口答应了下来。 半小时后,周灿民带着爱人田秀文应约到市歌舞团与王国全会面。刘大刚已在此等候。双方坐下后,周灿民仍不见王国全前来,便问刘大刚:“王司令,怎么还没到?” 刘大刚道:“周部长,实不相瞒。我们王司令在进攻江城的战斗中负伤,左肩胛被一颗子弹击碎了。现在急需手术。江城市医院能做手术的医生,受“革到底”欺骗蒙蔽,逃离了工作岗位。所以,王司令必须立即送省城医院治疗。但“革到底”现在在兴桠镇设立了武装关卡,我们很难将王司令安全送过卡口。只好请周部长来商量,请周部长想想办法,送王司令过兴桠卡子。” 周灿民心中不悦道:“你们过不了兴桠,找我又有什么办法?” 刘大刚道:“我们知道,周部长与‘革到底’陈世华关系颇好。所以,想请周部长辛苦一趟,亲自送王司令过兴桠。” 周灿民一掌拍在桌上,气愤地说:“岂有此理!你们这是在强迫我吗?” 刘大刚道:“我们只是想辛苦周部长走一趟,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但如果周部长见死不救,我们王司令的一条命可就完了。周部长,还是辛苦一趟吧。” 周灿民回头看见田秀文因紧张而显惊慌的眼神,转对刘大刚说:“你们先将我爱人送回去,我再考虑你们的请求。” 刘大刚不紧不慢地道:“周部长请放心,我们会很好照顾田大姐的,她一至会呆在这里,等着你送王司令过了兴桠回来。” 周灿民气急败坏地吼道:“刘大刚,你这是在威胁!是在与解放军作对!是要犯政治错误的!” 刘大刚低声叫进来两位女队员,吩咐道:“你们带田大姐去隔壁房间休息,免得她让周部长的吼声吓着了。” 两位女队员走倒田秀文面前,轻声说道:“田大姐,请吧。让他们男人去谈。” 周灿民愤怒地说:“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刘大刚道:“我们保证不会伤田大姐一根汗毛。但这要取决于周部长愿不愿意帮这个忙了。” 周灿民负气地问:“我要是不愿意呢?” 刘大刚轻描淡写地道:“周部长如果非不合作,我想没人会知道周部长夫妻今晚来过这里。” 周灿民质问:“你什么意思?” 刘大刚意味深长地道:“周部长还会不明白吗?” 田秀文可怜兮兮地对周灿民说:“你就陪他们走一趟吧。” 周灿民望着田秀文哀求的目光,不得不冷静下来,问道:“说吧,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办?” 刘大刚道:“其实,很简单。你辛苦一趟,陪王司令过兴桠,就说刚接到省军区电话,送某个参谋去省军区开紧急会议,过了兴桠,你就可以返回了。当然,我们也会有人一至陪着你。” 周灿民无奈地说:“看来,你们早就预谋好了。我还能说什么?那就走吧。” 两辆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向兴桠驶去,凌晨时到达兴桠渡口。轮渡早已歇班停在江对岸,周灿民从吉普车上下来,向江对岸的轮渡喊道:“我是周灿民,快把轮渡驶过来,我们有急事要过江。” “是周部长吗?有什么事非要深更半夜赶路呢?”轮渡上有人答道。 周灿民回应着:“别那么多废话,快将轮渡驶过来。” “请周部长稍等,机仓人员都在岸上,我马上叫他们上船,一会就过去。” 不一会,轮渡终于从对岸驶来,两辆吉普车上了轮渡。轮度重又驶向对岸,到达渡口,陈世华已率几名“革到底”负责人候在岸边。陈世华问周灿民:“周部长,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急着过江呢?” 周灿民说:“刚接到省军区通知,让沈参谋他们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我就怕兴桠的轮渡歇班过不了江,所以,才亲自跑上一趟。” 趁周灿民说话之时,陈世华早已将两辆吉普车内的乘员扫视了一遍,见都是军人,又有周灿民在场,觉得没必要检查。周灿民乘机对另一辆吉普车一挥手说:“沈参谋,你们上路吧。一路小心。” 载着“沈参谋”的吉普车,加油挂档上了渡口,一阵风般向远处驶去。周灿民对陈世华说:“还得麻烦你们,再送我回对岸。我还得赶回去。” 陈世华道:“都这么大夜了,沈参谋他们也走了,你不用担心,就在兴桠住一宿,明天再回江城吧。” 周灿民那有不担心的,老婆还在刘大刚手里,只是不能对陈世华明说,只好说道:“不行呢,今夜我值班,万一有什么事,找不到我,可麻烦了。你们住在兴桠也千万要小心些哦。” |